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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冲,神农市一个偏僻、落后的小村。
其村名来历,已无从考证。千百年来,无任何史书和资料对此有解释和记载。
就仿佛路边那野花、野草,它悄悄儿生,又悄悄儿死,谁都不会注意。
许多山岭与坳谷纵横交错,构成下冲的地形地貌。
所有的山岭都不高,呈馒头状,像一家兄弟一样,一座紧挨一座,此起彼伏,遥相呼应,连绵成柔和的线条。
航拍图上看,它就像是大海微微起伏的波涛。
山岭主要是油茶树、杉树、松树,以及其他一些叫不出名字的杂树与灌木。
除了大雪纷飞的日子,一年四季,这些树都是翠绿的,点缀着山冲的勃勃生机与浓郁美丽。
坳谷里,是一丘丘不规则图形的农田,依山就势从坳谷延伸。
有的就被山岭阻断,有的七拐八拐最终与邻村的农田接壤。
受地形的限制,下冲的村子都很小,而且大多依山而建。
几栋或十几栋房子形成一个自然村落,村落与村落之间也都挨得很近。
每个村落基本上是同根同姓,由族系发展而来,而且基本上是以姓取名,如张家湾或刘家冲或李家坳等。
下冲村的人们,世世代代便在这大山之间的狭缝里,快乐而幸福地生活。
今天,下冲村先后发生了两件大事。
上午,有消息从外面传来,张涛落榜了。
这消息宛如一颗不大不小的炸弹,把整村的人都炸蒙了。
张涛那么优秀,成绩一向那么好,会落榜吗?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张涛的发少奔走相告,自发聚到一起。
他们纷纷道,这是谣传!是不怀好意的家伙,故意造谣生事,中伤我们伟大的涛哥。
对!一定是!必须追查源头!究竟是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随着传来的消息增多,而且一个个有板有眼的,都指证了消息的准确无误。
这些发少们如丧考妣,集体陷入悲痛之中。
虎子率先爆发了。
“苍天啊!大地啊!你怎么不长眼睛呢?”
他嚎啕大哭,跺着脚,骂天骂地。
“虎子,事已至此,别太伤心了!”猴子好心劝慰道。
“我能不伤心吗?这是在我胸口割肉啊!”虎子的哭喊声更高了。
“我的涛哥啊!这样悲惨的事,怎么就不落在我身上呢?”
“不行!不行!”虎子摇摇头,自顾喃喃道,“我得找涛哥去!”
看到虎子还没完没了,猴子不耐烦道,“你找涛哥干嘛呢?”
“陪他一起痛苦啊!”虎子理直气壮道。
“涛哥会要你陪吗?”猴子毫不留情打击道。
是呀!涛哥那么骄傲的人,会要自己陪吗?
“你笨嘴拙舌的,找到涛哥,也说不上话,还可能做伤口撒盐的事。”
猴子分析道,“不用担心涛哥,他在城里有的是人陪!”
最后,他提出自己的建议。
“走吧!我们去涛哥家看看!”
张涛的一众发少,浩浩荡荡往他家走去。
张涛落榜的事传来,他家也随之陷入了愁云惨雾之中。
灶屋里摆满了菜,菜品之丰盛,堪比过年过节。
这是为今天庆贺张涛高中,大宴宾客所准备的。
可现在已快一点了,灶屋里依然还没有冒烟,没有一个菜下锅。
春花坐在小板凳上,怔怔地看着菜板上已配好的菜,眼圈红红,满脸忧伤。
梦菲靠在屋檐的柱子边默默流泪。梦兰则是坐在地上放声大哭。
要真论打击最大的,那得算张涛的父亲仁龙。
替仁龙想想,能不伤心吗?
他这一辈子混得是够窝囊了,就把全部希望压在儿子身上。
儿子也还算争气,高中成绩一直不错,考大学那基本上是铁板钉钉、十拿九稳的事。
他不是那种藏得住事的人,心里有什么要不嚷嚷出来,就会憋得挺难受的。
这不,儿子考大学还没个影儿的事,他就已经满世界的嚷嚷开了。
十里八乡的人都知道这么回事,下冲有个仁龙老师,人家有个好儿子,今年高考肯定会金榜题名。
高考前后这段时间,他因为高兴,酒也就多喝几次,儿子的事也就嚷得起劲些。
妻子劝他,儿女们制止他,这还没结果的事,不要得意忘形,满城爆花,惹人讨嫌,这万一要……。
他眼睛一瞪,可能吗?我仁龙的儿子会这样吗?
今天上午,他就喊来不少亲朋到家里喝酒。
他嘴上是说随便聚聚,可谁不知道,他这是提前在庆祝儿子的高中呢?
结果呢,这喝酒场面才摆开,僵尸传来,儿子落榜了。
这是当众摔脸呀!这是当胸刺刀子呀!
一向好面子的他,能受得了这个辱、这个痛吗?
当然受不了,于是就只有喝酒。亲朋好友赶过来本是喝庆贺酒,现在则心知肚明成了陪喝解愁酒。
酒不醉人人自醉,借酒消愁愁更愁。这一个愁字了得,又岂是一两杯酒可以消除的呢?
喝着喝着,仁龙反而喝清醒了。
他一拍桌子,大喊道,“兰妹子,别鬼哭狼嚎了!把你妈她们都过来,我有话说!”
自己愁,肯定没有儿子苦。家里人绝不能给儿子添负担,做伤口撒盐的事。
“涛古妈,还有两个妺子,我可跟你们打好招呼!”仁龙难得摆出家长的威风说道。
“涛古回来后,你们谁都不能提高考的事,更不能露出悲伤的神色。”
“我们要做的就是,让他不知不觉淡忘这事,从落榜之痛中走出来!”
“我们再苦一年,凭他的基础,只要他恢复了信心与斗志,定然会高中的!”
“对!对!今天这话说得还算靠谱。”春花擦干眼泪,赞同道。
“妈,下半年我也不读了,赚钱给哥复读!”
梦兰含着泪水,轻咬嘴唇,紧握小拳头挥舞着。
春花没有理睬梦兰,她拉住梦菲的手,一脸愧疚地说,“大妹子,下半年你也去读书,先争取把初中读完再说。”
“妈,你不要管我,我多读几年书也没什么用!”
梦菲坚决道,“我们家首要任务是让哥哥考上大学!”
“已经让你辍学苦了一年,全家人都对不住你!”
春花的眼眶再次湿润。
“因为你的事,你哥心里一直不好受。”
“我估摸着,如果你不去读书,他肯定不会复读的!”
“大妹子,听你妈的话!把初中文毕拿到手,就算去学校代课也行的。”
仁龙插话道,“放心!以后我把酒也戒了,多帮你妈做点事!”
“什么帮我做点事,你会不会说话呢?这家是我个人的吗?”春花抓住仁龙话里漏洞,不高兴地打击道。
“好好!我说错了!”
仁龙忙陪着笑表态道,“以后我一下班就回家干活。”
晚上八点,下冲乡亲们还没有忧伤里缓过神,又一更大的噩耗传来。
书付在煤矿误事了。他的尸体被送回来,就摆在小学操场上。
兰花和她的两个孩子,都扑在书付的尸体上,撕声裂肺地痛哭。
村里听到这消息的人,都自发往小学操场赶来。
来的妇女们一边陪着兰花流泪,一边力所能及地说些安慰话。
男人们则扎堆谈论着书付的死因和后续处理事宜。
一些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像暴怒的狮子一样在操场暴走,嚷嚷着要马上去凤形煤矿讨说法。
不过,村里说话有音的几个人,似乎都还没有到,虎子与猴子他们也不在。
先来的这些人,其威望还不足以能拿出一个让全村人信服的意见。
发布于08-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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