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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烫的血液和有力搏动的心脏带来了巨大的力量,郭宁摧枯拉朽,顷刻间连杀两人。
其他的侍卫亲军们哪想到会面对这样的凶悍敌手?
赶在那名大汉将军身后的,有个什将。见势不妙,闪身就往道旁翻滚。
郭宁杀得性起,岂能容他跑了?他策马不停,探手捡起了先前那个侍卫亲军的长刀, 拧腰侧身,用力投出。
长刀呜呜鸣响,高速回旋,如一道银盘飞过。刀刃横向掠过了那人的后颈,筋骨撕裂之声噗然作响。那人的首级向前一垂,伤处血如泉涌, 身体倒伏不动。
其余几名侍卫亲军大声惊呼, 狼狈逃窜,甚至有人脚下发软,趔趄滚到道旁水沟里的。
陈冉和芮林两人左右抢上:“郎君,我们往哪里去?”
眼前这点厮杀的场面,放在郭宁所经历过的无数战事中,根本排不上号。所以郭宁没有特别激动,只是按部就班地杀死敌人,冲破拦阻。
外人或许会觉得,他是以蛮力和迅猛来作战,其实在他自己看来,此等进退厮杀与纹枰对弈无异;看似刀光剑影,其实敌人的每个动作都在他的预判之下,若合符节。
这些日子,郭宁愈来愈稳健地掌控着部属。他用钱财、用胜利、用人与人的情谊来拉拢他们,将这些溃兵们心中的躁动情绪压抑到最低限度,让这数千人尽量保持安静,等待着必将到来的时机。
但与此同时,他又保持着武人的性格,不惮于动用激烈手段, 不惮于作出任何惊世骇俗的大事。
没错,大金朝还有精兵猛将,还有广袤的领地、千百座城池,还有庞大的力量可堪调度,有朝廷威严尚在人心。所以某些大人物想要对付郭宁等人,立即就能施展手段。
但面对这局面,郭宁压根不觉得害怕,甚至还觉得有些期待。
因为经历过与蒙古人反复厮杀的郭宁,早就习惯了追逐、奔走、突围、搏杀,他也最擅长判断战场上的进退时机。
因为郭宁比任何人都清楚,大金朝已经朽烂了,它正在狂奔向末路。在这座中都大兴府繁华的外表下,本该强健的肌体一戳就爆,里头会往外流出脓来!
由于这朽烂不可挽回,大金朝廷才不得不容忍胡沙虎这样的军阀,还希望用胡沙虎的力量来震慑其他人。而郭宁……作为一个真正的战士,难道会比胡沙虎容易拿捏?
今日郭宁与徒单镒会面,双方虽只三言两语,但已经明白了彼此的大致要求。
徒单镒完全能够提供朝堂上、政治上的掩护,而郭宁需要承担的责任,无非是做一只随时伸张爪牙的恶虎, 由此来迫使完颜纲的势力有所忌惮,为徒单镒的党羽们强行挣出余裕来……此易事尔。
就在此时此刻,郭宁愿意告诉朝堂上的贵人们,他们所盘踞的中都城何等虚弱,而一头真正的恶虎,能够做到什么程度!
想到这里,郭宁连连扬鞭催马,当先撞入了彰义门大街。
这条大街,横跨过中都城里最重要的商业区。虽已黄昏,街上百姓依旧往来如织。
几个官员在小吏的喝道簇拥下过街;一队商队想赶着城门关闭之前出城,回到自家设在城外的落脚点;奔走勤快的店小二们,正忙着在酒肆门口铺排简单桌椅,供食客们用膳。在繁华街道的角落,也少不了不知来路的流民跪地乞讨。
此前彰义门方向喊杀之声大起,许多百姓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慌忙走避。又有道路两旁酒肆、店铺里的人、乃至其它街巷的无聊之人奔来打探。一时间许多人彼此混杂着,拥堵成团。
待到郭宁等人纵骑狂奔而至,沿途百姓遂如波分浪裂。然而前头四五骑刚走,后面又是上百的骑队和更多数量的步卒横冲直撞,高喊着要抓要杀……其情形就如同在将要沸腾的水中投入了大把的生石灰。
整条街上,瞬间就乱了套。人潮中又有人跌倒、有人大骂、有人推搡、有人惊惶万端、有人哭爹喊娘。
此时,跨过洗马沟桥的郭宁忽然勒马。
赵决等人毫不犹豫地同样勒马。
而后头的武卫军精锐在徒单金寿的狂怒叱喝下,继续紧追。
这支兵马数量超过两百,因为彰义门大街上的人流密集,没法铺开行进,不得不拉开了长队。最前方的骑士已奔到洗马沟桥,后方的步卒还在彰义门不远处,连踢带打地驱散沿途碍事的百姓。
冲在最前头的十余骑,都有好马,他们都着华贵锦袍,乃是徒单金寿下属的得力勇士。
那十余骑眼看郭宁等人冲回城里,以为他们一定策马乱走,往深宅小巷躲避。为了避免影响到城中的贵人,他们才追得格外积极。
可没想到,郭宁等人居然立马于桥上不动了?
这些贼寇们到底害怕了,不敢乱走乱动,还是怎么?傻了?愣了?
骑士们顾不得细想,连忙抽刀拔剑。冲在最前面的一人还大声喊道:“识相的快快弃械下马,跪地投降!我们给你个痛快!”
随着话语,他们又飕飕射出几支箭矢。
郭宁闪身让过一箭,轻松地道:“我作先锋,芮林在左,陈冉在右,赵决在后放箭掩护。冲一次,宰了他们……动作要快,只冲一次就够了!”
从骑们都道:“遵命!”
四人齐声喝令催马,如旋风般冲了回去。
郭宁等人从桥上向下冲击,威势格外猛烈,更兼赵决、芮林、陈冉三个全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手。两方一撞,最前头的几名武卫军骑士,仿佛被投入激流的枯叶那样,打着旋儿、翻滚坠地。
一名骑士落地之后,才发现自家胸膛被刺出了巨大的豁口,有一柄长刀在豁口处颤抖不已。
骑士又惊又怒,放声嘶吼,不防斜刺里有头骡子被惊到了,拖着满载货物的大车莽莽撞撞地冲过来。
大车的轮毂正从那骑士的胸腹间碾过去,将他的脏腑都从伤口处挤压出来。
大量鲜血四处飞溅,那名从右丞相府赶来的青年书生就在旁边,冷不防被浇了个满头满脸。
书生只觉腥气扑鼻,中人欲呕,忙闭上眼,举起袍袖擦拭;擦了没两下,忽又听得身侧不远处,有小孩儿尖锐的啼哭声响起。
书生睁眼环顾身周两圈,才发现原来是那辆大车堆放的货物上头,趴着一个三四岁的小娃儿,正哭得撕心裂肺。
想是街道大乱,这孩子被抛下了?要是从货物上头掉下来,可不得丧命?
书生顾不得其它,慌忙赶过去扶持,却不料自家脚底拌蒜,挂在了那名武卫军骑士的尸身上,仆地便倒。
这一下面门正砸在道旁石阶,摔得有点重了。书生的鼻子摔出了血,额头也蹭破了皮,整个人晕晕乎乎。
他是满腹经纶之人,日常都行止从容不迫,实在鲜少狼狈至此。当下勉力支撑地面,待要强起,眼前却多了四只铁蹄踏地,原来有人催马过来,揪着孩儿背心处的衣袍,将他放在书生面前。
书生忙抬头看,那救下孩儿之人,竟赫然是那头恶虎。而瞬息前与恶虎放对的十余骑,已然尽数堕马毙命。
此等惨烈厮杀一起,街上百姓个个惊恐,不顾一切地往街边巷尾逃跑。一时间,整条街道变得空旷,而后头的大队追兵狂奔而来,愈来愈近。
郭宁拍了拍那个小娃儿的脑袋,挺腰起身。
这对他来说,只是顺手而为,压根不值得多考虑。
此时倪一兴冲冲地催马过来,手里提着几个铜制的油灯,那都是左近商号挂在洗马沟桥头竹竿上,用以照明的,甚是风雅。郭宁厮杀一场的时间里,倪一便将这些油灯都收拢起来,还小心地没让灯火熄灭。
“郎君,这些有什么用?”倪一问道。
郭宁指了指洗马沟桥后头不远处。那是皇城外沿的高墙。高墙上有些隐隐绰绰的身影,像在探看外界的纷乱;高墙后起伏连绵的殿宇楼台,在夕阳下显得愈发金碧辉煌。
“扔进去。”郭宁简短地吩咐:“正好放把火。”
“使不得!”杜时升和青年书生齐声惨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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