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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这个时代车马慢,但却也并非是绝对的闭塞。
对于地方豪强和诸侯们而言,他们各有各的消息渠道。
雒阳那边朝廷的兵马刚刚动手,董卓就知道了消息。
大帐外,鼓响三通。
董卓召集诸将议事,一张口便忧心忡忡的说道:“诸位,朝廷竟给我戴了一顶逆贼的高冠,我奉诏而来,却成了逆贼,本官心中忧愤。”
帐下,胡轸仰头想了想,“将军,朝廷前些时日好像发来了檄文,说什么外将无诏不得入京,否则视做谋逆,会不会是因为这件事?”
帐上其他人看胡轸的目光顿时跟看傻子一般。
檄文来了已经有几天了,他们会不知道?
州牧会不知道?!
就你胡轸一个聪明人是吧?
“怎么了?难道不是因为此事吗?”胡轸疑惑问道。
身宽体胖,宛若一只成年熊瞎子的董卓,看了一眼胡轸,语重心长的说道:“若不是你胡文才能征善战,忠义当先,就你这个脑子,你只配给我养马。”
饶是胡轸的脑子再不好,此时也察觉出问题不对劲了。
他呢,还是个嘴巴里藏不住话的,想到什么当场就直接说了出来,“将军,卑职明白了,一定是将军您两度抗旨,朝廷对您起疑心了。”
“不然,那我们是受大将军之诏而来,朝廷怎可将我们视做叛贼,直接出兵。”
董卓讥笑一声,“你这次算是说对了。”
“何太后这个毒妇,先设计诛杀董太后,此后竟将亲生儿子,也就是当今陛下幽禁,联合他的兄长大将军何进意图效仿霍光,彻底掌控朝廷。哼,痴人说梦!”
“天下的有识之士是绝对不会坐视他们如此肆意妄为的!”
“我并州牧董卓,愿为勤王先锋,诸将可愿随我?”
众将轰然应喏,“我等愿往!”
根本不需要商量什么,指哪就打哪。
就在这群情激愤之时,帐下一青衫文士忽然开口说道:“主公,卑职思来想去,总觉得此事略有蹊跷。”
“此话何来?”董卓问道。
面颊清瘦,颧骨突出的李儒面带思索缓缓摇着头,说道:“将军,卑职听闻何太后素宠信宦官,以为左膀右臂。若她手掌朝廷大权,为何会让袁绍杀了十常侍?”
“想杀十常侍的,乃是何进。此人出身屠夫门户,但野心不小,十常侍权势过甚,他恐怕早就看不过眼了。”董卓说道,“何进就是在借机铲除异己!”
“我等不正是因为何进欲杀宦官,而太后不许,这才到的此地吗?”
李儒微微颔首,“如此说来,袁绍当为何进之心腹!”
“料来正是如此。”董卓说道。
“既然如此,朝中大局应已在何氏兄妹二人的手掌之间。”李儒幽幽说道,“将军是否思虑过,当今陛下乃是何进这位母舅强行扶上帝位的,而十常侍中有人意图扶立的,乃是陈留王协。”
“既然如此,陛下怎会被幽禁呢?”
董卓嘴角一咧,冷冷的笑了,“稚子心性,与谁亲近便为谁考虑,他哪会记得什么恩情?哪能分辨的了孰善孰恶!”
这一问一答,朝中局势渐渐在这座军帐中清晰了起来
李儒面带清冷的笑意,说道:“既然如此,卑职有些疑惑,皇甫嵩麾下大军为何会出现在河南尹?”
这个问题一经抛出,所有人都绞尽脑汁的想了起来。
胡轸像个最积极的好学生一般,率先喊道,“这还有什么好问的?”
“他肯定打的是跟将军一样的主意,想要借机兵进长安,把控朝廷。”
“那老小子虽然天天嘴上喊着君君臣臣,忠于社稷,可其实啊蔫坏蔫坏的。”
董卓那双铜铃般的眼睛瞬间瞪了起来。
“你要不会说话,就最好闭嘴!”他骂道。
胡轸嘿嘿笑了一声,“将军你真不能把那小子想的太好,他真不是什么好人。”
“可闭嘴吧你!”徐荣一拳头攮在胡轸的肩上。
李儒笑道,“胡将军所言,并非完全没有道理。”
“但卑职以为,皇甫嵩恐怕是真的来勤王的。”
“陛下能将密旨偷偷摸摸送到主公的手中,那自然也能送到皇甫嵩的手里。”
董卓那一对浓眉瞬间纠结在了一起,“这不对啊,皇甫嵩也是无诏而入河南尹,为何朝廷只征讨我一人,而却对这个贼厮无动于衷?”
李儒说道:“这里可说道的东西就太多了!”
“但卑职更倾向于朝廷欲借皇甫嵩之手,针对主公。”
“主公虽与皇甫嵩不合,但我们应当正视敌人。”
“皇甫嵩是一个正义的,行事光明磊落之人,他瞧不起何进,也不会与其沆瀣一气。”
这话说的董卓面色发黑,嘴角轻轻抽搐着。
这实话,他可不是很爱听。
“马了个巴子的,越听越乱!”他愤愤骂道。
帐下的几员将领,此刻比董卓还要茫然。
“那个……先生啊,要不然你直接说皇甫嵩要干嘛,何进又要干嘛吧!”胡轸咧嘴喊道。
坐在他旁边的徐荣、华雄等人皆疯狂点头。
他们也想这么说。
李儒点了下头,便直接说道:“若不出卑职所料,皇甫嵩奉的应是陛下密旨。”
“但此人又以朝廷旨意为上,即便是勤王,他恐怕行的也是堂堂正正的手段,不会妄动刀兵。而是会用上表、据理力争这些蠢妇的手段。”
董卓点了点头,对此表示赞同,“他一定会这么做的。”
“既然如此,那皇甫嵩就会成为何太后与何进手中的刀,先行除掉主公您这个最大的威胁。”李儒继续说道。
“主公您一死,朝廷想要夺皇甫嵩的兵权,并除掉他就太简单了。”
“这样的人,只需一封圣旨!”
董卓若有所思的点了几下头,“先生所言,切中要害!”
胡轸伸长了脖子,喊道,“可是,说了这么多,我们现在究竟应该是先打谁?”
董卓扭头,嫌弃的吼道,“来人,把这个混账给我扔出去喂马!”
“将军,我这话又有什么问题?徐荣、华雄这几个匹夫也不见得就明白了。”在被士兵拽着往外走的时候,胡轸还不忘激烈争辩道。
“这个废物!”董卓冷哼了一声,看向了李儒,“所以,依先生之见,我们该先打谁?”
李儒:……
徐荣,华雄等:……
“卑职以为先杀何进,夺其军队,立足京师为上。”李儒揪了揪稀疏的胡须。
“主公莫要忘了,您也是接了陛下密旨的!”
这一句话,算是彻底把董卓的思路给点透彻了。
“来人,八百里加急,传令牛辅,给劳资增兵!”董卓大喝一声,声震四方。
……
何进的行军像极了王八赶路。
一天的时间,他们总共走了不到十里路。
而且,何进这厮边走还一边给朝廷接连上表,要钱、要粮。
出京城短短一日时间,他已经连发了三道表奏。
虽然他的大军行军速度极慢,但其实何进自己已经接近了夕阳亭。
他身边仅带了陈琳与三千精锐,以及袁绍这个不情不愿的傀儡。
夜幕降临时,何进已经看见了董卓密密匝匝的营盘。
“孔璋,接下来该当如何?直接冲进去是不是容易引起误会?”风尘仆仆的何进冲陈琳问道。
陈琳忽然一脸决然之色,震声说道:“我承蒙大将军信任才有今日,将军且在此地隐匿行踪,稍候片刻,卑职愿带左右,亲入敌营,面见董卓,促成此事!”
陈琳这一番话,把何进瞬间给感动到了。
“我有孔璋,真是如得子房啊!”何进无比感慨的说道。
陈琳拱了拱手,“此地不宜久留,闲话待卑职凯旋,再与将军细细攀谈,卑职先行一步。”
点了三名扈从,陈琳策马冲了出去。
何进站在原地,一通长吁短叹,“我应该早点重用孔璋的,要不然,何至于此啊!”
站在不远处的袁绍,恶狠狠的撇了撇嘴。
等死吧你就,你个蠢货!
信小人不信我,你他娘的活该被千刀万剐。
……
陈琳进董卓大营,并没有引起太大的动静。
他在营门外遇见了放马的胡轸,直接就被擒了。
“汝是何人?”胡轸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的看在被五花大绑的陈琳。
陈琳虽然狼狈,但气势依旧傲然,“大将军府主簿陈琳。”
胡轸扣了扣鼻子,“泥马了个巴子的,我咋没听说过你这么个玩意?”
陈琳眼帘微阖,不屑说道:“将军现在不知道不要紧,以后一定会知道的!”
胡轸哈哈大笑了起来,“你个龟儿子,听你这意思,你以后一定会名满天下?”
“不需要很以后,也许就在不久的将来。”陈琳自信满满的说道。
“你这话说的,竟然让劳资还有点儿好奇!”胡轸屈指一弹,一颗黑不溜秋的鼻屎直直的飞向了陈琳。
但陈琳连脸色都没有变一下,坦然以对。
胡轸从马背上跳了下来,在马腚上一巴掌,任由马儿跑远,拍了拍手掌说道,“行,劳资今天就给你个机会,你是要见我家将军是吧?我给你带个路。”
“希望你是个聪明人,别被我家将军给烹食了。”
“我还真想看看,你到底能不能名满天下。”
说完,他一把提溜起被五花大绑的陈琳,就朝着军营的方向走去。
此时,董卓已经睡下了。
他睡得较早,并不是因为他困了,而是他有其他的事要忙。
“将军,有一个自称是大将军府主簿陈琳的家伙求见,您要不要见一见?”胡轸一巴掌拍开戍守在帐外的将士,扯着嗓子大吼了一声。
陈琳歪了歪头,闭上了眼睛。
他忽然间对自己的小命很是担忧。
营帐里很快就传来摔东西的声音,以及女人的哭喊声。
“将军,你听到了吗?”胡轸傻乐着,又喊了一嗓子。
他的话音刚落,董卓袒胸露臂,怒气冲冲的冲了出来。
“让你喂马,马呢?”愤怒的董卓怒吼道。
胡轸一把将绑的结结实实的陈琳扔在地上,“将军,我这就去喂!”
说完,扭头就走。
根本不给董卓继续发脾气的机会。
怒火都烧到了脑门上的董卓,一脚踩在陈琳的身上,喝问道:“你踏马谁啊?”
“大将军府主簿陈琳!”陈琳佝偻着身体,镇定自若。
“何进的使者?”董卓冷笑了起来。
陈琳在董卓的脚底下,强行抬起了头,“我乃陛下的使者。”
“嗯?”这话倒是引起了董卓的一丝好奇,“陛下可有旨意?”
“旨意不是已经在并州牧您的坏中了嘛。”陈琳说道。
董卓的面色稍稍变了一下,“那你此来何事?”
“特来告知董并州,出兵时机已到,您该出兵攻打何进了。”陈琳说道。
董卓冷哼,“战阵攻伐岂能儿戏?此事不需要汝多言,本将自心中有数!”
“还有何事,一一说来!”
“董并州自然是比下官懂兵法韬略,但何进已被卑职诓骗到了营外五里,身边仅有三千骑士,这是卑职千辛万苦为将军争取来的机会。”陈琳说道。
董卓目光审视的看着陈琳,“本将如何得知,你所言非虚?”
“下官敢以陛下之名起誓。”陈琳说道,“诛大将军,入主京师,这难道不是董并州想要的吗?”
“本将是想要没错。但你一个寂寂无名之人与我言说此事,你以为我会信吗?”董卓冷笑道。
“董并州可以不信。”陈琳清冷一笑,“何进欲让袁绍居中作保,请董并州一道入京勤王。实则,是欲对董并州不利!卑职受陛下重托,引董并州兵马入京,该说的,就这些。”
“董并州信或者不信,全在一念之间。”
“但卑职还是要提醒董并州一句,战机稍纵即逝。”
董卓脚下猛地用力,狠狠踩了陈琳两脚,“玛德,老夫最讨厌跟你们这帮,长了一百个心眼的人说话。”
“踏马了个巴子的,没一句真话。”
“来人,让李儒过来见我,派探马出去,看看周围可有兵马!”
“喏!”
仍旧在挑灯夜读的李儒很快就赶了过来。
在听完董卓的复述之后,他很快就说道:“主公,此为良机!”
“探马很快便至,再等等也无妨。”董卓谨慎的说道。
借着这个时机,李儒低头看向了陈琳,“卑职有件事很好奇,陛下是如何将陈主簿纳为己用的?”
“我本就是陛下的臣子,难道李兄不是?”陈琳反问道。
李儒哈哈笑了起来,“陈主簿怕不是陛下的人,而是我家主公的人!”
陈琳忽然有些惋惜的叹了口气,“这并非是我的本意,陛下对中常侍张让言听计从,张让认为不破不立,能破大将军者,唯有董并州。”
“中常侍不是全死了吗?”李儒眉头狠狠一蹙。
“张让左右逢源,此人常侍太后左右,又兼教导陛下之责。”陈琳说道。
“该死的阉宦!”李儒骂道。
陈琳点了点头,“确实是该死的阉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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