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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师之事很快便确定了下来。
但在回京之前,还有诸多事情要处理。
刘辩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先把张济给收拾了一顿。
慈不掌兵,善不从政。
虽然并非是张济的计划失败了,他想的做的其实还都挺好。
如果成功,对攻打南武阳城绝对是大功一件。
可他的职责是保证大军的粮草供给,这就不是一个冲锋陷阵的角色。
结果这厮擅离职守,扔下粮草不管了。
这就是原则上的错误,不能容忍。
刘辩怼着张济的面狂喷了半个时辰,把上次没骂完的一口气全给招呼了出去。
然后将他这几个月的功劳,全部一撸到底,连个零碎都没有剩下。
好好的征东中郎将,眨眼就变成了校尉。
“你最好给朕记清楚,你本应该是砍头的!朕念在你曾经功勋卓著,先留你一条小命。若有下次,定斩不饶!”刘辩喝骂道。
半个小时的喷人,把刘辩都给累到了,嗓子干的难受。
他喝了口气茶水,蓦然又想起了张济的奏表,“还有,下回你若是再敢给朕上那样的奏表,朕连你儿子一起砍,你那狗趴一样的字,你是在为难朕吗?”
早在南武阳就知道自己这一次罪责难逃的张济,只是低着头连连认罪。
连一句争辩都没有,他也不敢争辩。
骂也骂过了,气也消的差不多了,刘辩狠狠瞪了一眼张济,说道:“你本是朕最为中意的一员大将,为什么你总是想着要做一些蠢事呢?你死了,你那漂亮的夫人可就要给别人生儿子了。”
张济抬头神色古怪的问道:“陛下是觉得臣贱内漂亮?”
“你也脸盲吗?”刘辩没好气的骂道。
张济连忙摇头,“不是,臣的意思是,陛下您该不会是惦记臣的……”
他的话虽然没说完,但意思表达的很清楚了。
“你给朕滚一便去,朕不好人妇。”刘辩气的直接想动手。
他没想到张济这厮竟然想到那里去了。
他没事干提这么一嘴,只是又想起了曹操因为张济的妻子,而遭遇的滑铁卢。
张济稍微有点儿遗憾,但也有些庆幸。
“前些时日,鲁王进献了数匹宝马,你去挑选一批。”刘辩哼了一声后说道。
张济瞬间心花怒发。
虽然挨了半个时辰的骂,功劳也全被剥夺了。
但他从皇帝的语气中感受到了浓浓的爱护之意。
这是绝对值得效死的皇帝啊。
“臣谢陛下赏赐,那些蠢事,我发誓一定不会再发生了。”张济连忙谢恩,嘴咧的跟那莲花瓣似的,一个劲傻乐。
“滚!”刘辩又被气的直瞪眼。
“唯!”
……
该罚的罚完之后,就是此战之后的封赏。
张辽、曹仁因作战英勇,累积功勋,皆加官封号中郎将。
张辽加封虎威中郎将,曹仁加封威武中郎将。
荀彧因屯田有功,加封典农中郎将。
其余各将皆有封赏,但并未有加官。
曹洪本应也在加官之列,但很可惜,这厮在泰山郡实在是有些过于浪了。
他被困东阳城,只能算是过,谈不上任何的功勋。
战事暂歇,加官进爵后的众人,在夕阳客栈接连开宴。
三位新晋封号中郎将,轮番做东。
因为独特的美食,夕阳客栈已经在整个山阳郡都强势打开了口碑。
在昌邑,第二家夕阳客栈在毗邻驿站的地方,已经开业了。
国人自古便是吃中王者,没有人能抵御得了美食的威力。
在这片完全空白的市场,夕阳客栈的出现,完全就是降维打击。
刘辩的这独门生意,想做不红火都难。
在众人都忙着庆祝,忙着欢乐的时候,刘辩再度走进了那座没有名字的园林。
他这次又是来泡澡的。
准备班师回京了,刘辩想到以后大概率是见不到蔡文姬了,忽然间心里还有点不畅快,念头到了这里,他也就鬼使神差的走到了这里。
人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明明刚开始的时候相当讨厌。
可如此两次三番之后,反而心里惦记上了。
刘辩其实心里很清楚,他压根就不是为了蔡文姬的人来的,而是为了看人家的波涛汹涌而来的。
一个能让他接连两次做那种梦的身材,想让他遗忘实在是有些强人所难。
但今天,刘辩憋着气差点被池塘里的淤泥都给挖开了,结果也没找见蔡文姬。
上岸之后,刘辩不禁怀疑,难道前两次当真都是巧合?而不是蔡文姬刻意制造的相遇?
徒步在园林里溜达了一圈,刘辩也没有找见蔡文姬之后,只好失落的回了别苑。
……
老山堤顶。
刘辩心心念念的波涛汹涌正在翻来覆去的研究手中的白石。
“大人,这东西我看来看去就是白色的石头啊,为什么可以吃?”蔡文姬不解的冲身边的蔡邕问道。
蔡邕动作有些迟缓的剥了一块白石,递给蔡文姬说道:“吃便是了,这可是难得之物。但你要问它到底是什么,我也不知道,若你能撬开焦公的嘴,也许能知道。”
蔡文姬憋着嘴将老父亲递来的白石,轻轻抛起,然后咬紧了口中,“大人亲手剥的,滋味更是非凡!”
“你啊你,哪有一丝姑娘的样子。”蔡邕摇头斥道。
蔡文姬嘻嘻一笑,“大人你忘了,女儿我现在可不是姑娘,我是寡妇。”
蔡邕的脸色瞬间肉眼可见的绿了,他抬手就是一栗子敲在了蔡文姬的脑门上,“你还知道啊你,我还以为你已经忘了你是卫氏妇。”
蔡文姬悄悄挪开了和老父亲之间的距离,捂着额头嘀咕道,“确实忘了。”
“真是要被你活活给气死了。”蔡邕作势便要好好教训一下女儿。
一旁的郑玄见状立马做了个和事佬,“伯喈,儿孙自有儿孙的福分,你又何必急躁。文姬姑娘忘了卫氏妇的身份也好,她尚有一桩大好的姻缘在等着,卫氏该忘,该忘。”
蔡邕无奈的看着自己的老友,“这如何能忘呢,她的婚约已经在那里了。”
“有人可以的,伯喈放心便是。”郑玄一脸高深的说道。
在看到蔡文姬之后,他的心中早已有了答案。
“此事你就不必掺和了,免得污了你的贤名。”蔡邕劝道,“我知道你有一些本事,能断人身前身后事,但此事,大可不必,且随她吧。”
给寡妇说媒,对于一个大儒而言,可确实不是什么好事。
郑玄哈哈笑了起来,“我只是一个旁观者,这事,可轮不到我插手。”
“朝廷征辟你为博士祭酒之事,如此说来,你是应下了?”蔡邕转移了话题问道。
郑玄眼帘微阖,轻轻点了下头,“应下了,不应似乎也不行。”
“当今皇帝,应该是这个天下最大的枭雄,他的野心很大,我在他的眼中看见了万里辽阔的疆域,看到了铁甲雄师,也好像看到了安居乐业。”
“他虽非真正的真命天子,但,一个枭雄为帝王,在眼下是件好事。”
“你我不能徒有其名,而对天下百姓默然淡视,也该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蔡邕听的有些迷迷瞪瞪的。
他转头看向了正在衣服里,细细寻找着虱子的焦先,“焦公也看出来了?”
“看出来了,看出来了,虱子真挺多,我说最近怎么这么痒。”焦先大声喊道。
蔡邕:……
虽然大家都有一些交情,但他对焦先这时不时就发神经的行为也不是很能理解。
蔡文姬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也许焦伯父该考虑换一件衣服了。”
“不能换,可不能换。”焦先摇头晃脑说道,“这衣服跟了我有些年头了,有感情了。”
“对一件衣服有感情,也许您可以将它搞搞刮起来,缅怀曾经年轻的岁月。”蔡文姬有个焦先出了个主意。
这回,焦先倒是放下了手中的衣衫,若有所思片刻后道:“这的确是个不错的点子。”
然后,他就真的采纳了蔡文姬的办法,将衣服绑在了草庐前的柳树上,远远看去好似一张人皮挂在那里,在风中摇摆不定。
然后焦先赤着干枯的上半身,坦然在火堆旁坐下,一身轻松的说道:“没有了虱子的烦扰,又不需抛弃我那间沉重的长衫,倒真的轻松了许多。”
蔡文姬轻轻以手掩面,她意识她他好像出了一个很糟糕的馊主意。
“我这闺女显然并非是一个合格的谋士,他给您出了一个舍去旧衣的法子,却忘记了,您并没有新的衣衫。”蔡邕笑说着,解下了自己的儒衫,递给了焦先,“若焦公不弃,不如先穿我这件。”
焦先非常坦然的接过了蔡邕的衣衫,说道:“当世大儒所赠,于我而言,此衣等同于珍宝,哪敢谈及嫌弃这样的话。”
“实不敢当。”蔡邕拱手笑着,趁机再度问道:“焦公认为,我是否可出仕?”
焦先笑眯眯的看着蔡邕,“你呀,活了这么大的年纪,难道还弄不清楚,当你这么问的时候,其实你的心中早就已经有了答案。”
“我想你更为担忧的是,当你请求面见皇帝的时候,皇帝会不会重用你。”
蔡邕苦笑一声,说道:“我的的确确是有这样的担忧。当今皇帝也许是因为年少,对我们这些曾经的老臣,好像有很深的偏见。”
焦先望向了郑玄,“也许康成能告诉你答案。”
郑玄轻笑,说道:“这个,我还真的知道,当今皇帝并非是对老臣有偏见,他似乎只是担心老臣们会因为自己曾经的阅历和见识,对朝政指手画脚,而成为绊脚石。”
“皇帝的一些想法很新颖,就像这单父城内的夕阳客栈。那里售卖着诸多老夫从未见过的菜肴,色香味皆是上上乘。它的出现,让城内很多经营了数十乃至于上百年的食庒,都没了生意。”
“坦白讲,皇帝一定会重用伯喈,但应该不会是在朝堂上,而是与我一般在太学。”
蔡邕听完,不禁有些遗憾。
他一心想在朝堂上大展身手,而不是以后在太学教书育人。
“该如何做取舍,此事还需伯喈好好思虑,他人说的也多,也不过是一点建言。”郑玄说道,蔡邕的心思他看的很分明,但也没有办法说更多。
人各有志,也各有各的选择。
太学于他而言,是一方善土,可对于别人而言,可能就是穷山恶水。
“康成之言,我已记下,此事我会慎重考虑的。”蔡邕说道。
……
在班师回京之前,一个非常重要的事情 ,便是先搞定夏粮的收割。
这不仅仅是荀彧整日反复惦记的事情,也是刘辩心中的忧虑。
他虽然没有亲自下地去田里守着,但那份迫切又焦躁的心,丝毫不弱于百姓。
今年粮食的收成,可以说非常直接的影响着他下半年该做什么。
荀彧在封赏结束之后,就带着人匆匆离开了单父。
他需要亲自巡查各屯田尉,盯着夏粮收割。
为了及时应对可能会出现的天灾,及时抢收粮食,刘辩还派张绣率领了五千兵马随行,以便在必要的时候,能迅速抽调人手。
刘辩是因为粮食紧缺才出的雒阳,现在也重新回到了刚开始的问题上。
这一路走来,虽然大军的粮草一直充足,并不算欠缺。
但朝中的粮草,始终并不富裕。
在这个时候坐着的人,其实比行走在田野里的人还要心焦。
治大国如烹小鲜,任何一个环节的纰漏都不会成就一道美食。
而粮食,毫无疑问是治国的主菜。
正静坐府中,从记忆中挑选可用种粮知识书写下来的刘辩,忽然听到赵野在外面低声禀报道,“陛下,蔡邕求见。”
“这老小子什么时候到的单父?”刘辩放下笔,随口问道。
“陛下恕罪,此事奴婢并不清楚。”赵野惶恐说道。
十常侍有好几个死在他的手中,他们的前车之鉴,让赵野不敢有丝毫不安分的举止。
外面的事情,他知道的并不多。
“让他进来吧。”刘辩想了想,还是决定见一见这位颇有影响力的大儒。
“唯!”
和郑玄年纪不相上下的蔡邕,在气色上就比郑玄要好了很多。
两个郑玄的身形,大概才能凑出一个蔡邕。
“庶人蔡邕拜见皇帝陛下,陛下万年!”
蔡邕一板一眼,非常标准且缓慢的行了个跪拜礼。
“天下正值多事之秋,蔡公能在这个时候前来见朕,朕很是欣慰。”刘辩不知道蔡邕来见他的目的,说了一句场面话后便缓缓的饮着茶,等着蔡邕的下文。
而蔡邕虽然来了,但似乎也没有想好,应该跟皇帝怎么说。
闷着头在地上跪了片刻,才说道:“臣得知陛下今岁在雒都举行的夏至大考,这才冒然前来觐见,取士乃国之大事,陛下此举,无疑开了一条壮阔的先河。”
“嗯……嗯。”刘辩面对这样非常场面的场面话,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索性便应了一声 ,权当个意思意思。
蔡邕:……
刘辩如此淡漠的态度,也让蔡邕不知道该如何继续说下去了。
他虽然的确是奔着求官来的,但总不能就这么直接了当的请皇帝赏个官。
他大儒的面子,不容许他做这样的事情。
“蔡文姬……可有婚约?”刘辩忽然问道。
他不想跟蔡邕谈国家大事,谈什么国计民生。
倒是他和乐意聊聊蔡文姬的事情。
蔡邕愕然看了眼皇帝,又迅速低下了头,“启禀陛下,小女如今尚是卫氏妇!”
“既然卫仲道早已亡故,依朕看,蔡文姬现在应该就是自由之身才是。”刘辩说道。
其实到现在他的心里也有些矛盾 。
那个牙尖嘴利的小女子,刘辩真不知道自己动了这心思,到底是算福分还是给自己找罪受。
而且这个事,他还得早点下个结论才行。
不然以后可能连个后悔的机会都没有……
常玩游戏的人,对蔡文姬这个角色应该都无比清楚,而大部分的人也知道匈奴的左贤王把蔡文姬给抢走了,还给生了俩儿子的事。
基本上就是在这个时间段前后。
这个事无处防备,他现在也没有办法越过冀州去找左贤王的麻烦。
但刘辩还真有些担心。
万一自己这一走,以蔡文姬那跳脱的性子,再溜达到别的地方去,也许就送到左贤王的嘴里去了。
蔡邕神色有些惊愕。
他从皇帝的话里话外,非常明确的听出了皇帝对蔡文姬的意思。
难怪郑玄会莫名其妙的说那么一番话。
以皇帝的身份,河东卫氏根本不会在此事上有任何的意见。
甚至于他们有可能还会奉上嫁妆。
“臣也以为应当如此!”蔡邕心绪复杂的说道。
其实也就是他们蔡氏和卫氏之间,大家还都稍微讲点情面。
若是在寻常人家,丧夫之后根本不必在乎那所谓的婚约,再择良婿是很正常的事。
“蔡公的贤名,朕坐在那冰冷冷的皇宫里也已经听过很多次了。朕欲重振太学,不知蔡公可愿担任博士一职?”刘辩言简意赅,简单直接的问道。
这个结果和郑玄所说的毫无二致。
也让蔡邕心中那仅有的一丝期盼化作了泡影。
他原本想着皇帝会不会把他放在太常,担任某个官职,结果,还就是太学。
“此臣之所愿也!”蔡邕内心稍微有些失落,但还是答应了下来。
当一个结果他改变不了,却又不想继续做个乡野闲人的时候。
那就只能降低自己的标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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