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七章:觐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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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窖电梯大门前,摄像头的拍摄区域一线之外,男人停住了脚步,他抬头看了一眼电梯门两边角落的摄像头红点,他现在正处在监控的死角之中,只要逾越过这一条线,他的面部、行为步调都会被监控录入并且进行在数据库内比对。
  诺玛是相当智能的人工强ai,这代表她会根据事态和情况自主选择应对型措施,在学院内部一级警戒下有数据库之外的人靠近冰窖大门,那些藏在合金装甲板后的致命武装大概率会十分爽快地翻出来进行一次铁血镇压。
  男人在走到这里之前,必然是了解过整个卡塞尔学院的布防的,包括诺玛的ai计算逻辑,祂从来都会为祂要走的每一步规划好路线布局,自然这一次也一样。
  那张金色的磁卡被他把玩在手中,看了一眼远处电梯口的插槽,两根手指夹住磁卡手腕轻轻一甩,锋锐扁平的磁卡破空飞出切开了空气,穿过了数十米的甬道不偏不倚地插在了卡槽内,电子屏幕上开始出现绿色的读数,合金的电梯门上绿豆开始闪烁,不断在红光与绿光中跳转,两色的光线交替照亮了男人不急不缓的脸,十分耐心地站在安全距离外等待着。
  仿佛在看不见的虚拟网络世界进行了一次信息的谍战与交锋,最终胜出的是金色磁卡上承载的信息量,合金电梯上绿灯衡亮不再变动,这代表着诺玛认可了这金色磁卡内的信息,这本不该出现在学院的磁卡里竟然真的有可以与她信息库匹配的密匙。
  在卡槽上悦耳的蜂鸣声响起后,电梯门应声划开露出了里面淡白色的灯光,男人向前走了一步进入了摄像头的拍摄范围内,隔层的致命武力并没有启动,甚至就连只隔着一个楼板的中央控制室里也没有收到异常警报,这代表他的目的彻底达成了。
  男人取下了金色的磁卡,两指顺手塞进了兜里,走进电梯后按下了楼层键,电梯门合拢开始下沉,整个过程安静无声,但电梯下落时的加速度却能让人感受到那快速落下的深度——冰窖说是藏在学院的地下,但事实上冰窖并不在地下,而是在地上。
  卡塞尔学院建立在半山腰,从半山腰的地面往下挖自然只会挖到这座山的内部去,这也是当初学院选址时的考虑,一切的地下设施、信息部的档案室、冰窖乃至瓦特阿尔海姆都藏在了这座山的山体当中,毕竟挖空一个固定山体比向岩层不明的地面纵深挖掘容易多了。
  电梯停止下落,没有楼层显示,也没有楼层按键的选择,但男人知道自己已经到达了他想去的地方,在电梯门划开后他向前迈了一步,但马上又停下了,因为在电梯外站着一个意外的访客。
  莹莹蓝色的光芒笼罩在女孩的身上,就像微小的萤火虫围绕着她飞舞,淡蓝色的激光组成着她的美丽容颜和肌肤,顺滑的黑发垂落在身后甚至还有大量的计算力帮她演算发丝自然拂动的粒子效果。
  这不是一个真正的女孩,一眼就能看出的,在四面八方有激光光束打下,她站在光束的中间就像舞台上的演员,恬静地看着电梯内站着的男人。
  “晚上好。”男人侧头看着这个女孩并不惊奇也并不陌生,脸上带着一丝微笑,“我该叫你‘诺玛’还是‘eva’?”
  “那我又该叫你‘阿尔伯塔’还是其他的什么名字?”莹蓝色的女孩看着男人轻声问。
  “叫我‘阿尔伯塔’可以,毕竟现在的我就是‘阿尔伯塔’,如假包换。”男人低头看了看身上血迹斑斑的囚服。
  “叫做‘阿尔伯塔’的个体已经在半小时前被‘冯·施耐德’,执行部部长亲手枪决,绝无生还可能,但在监控的观察下,半小时后那具本该已经出现硬化的尸体却出现了违背自然规律的复苏。”eva轻声说,“根据半小时前‘阿尔伯塔’这个个体在入侵图书馆时留下的录像比对,在这次异常的复苏后,他的行动细节、步伐习惯全部更新了我的计算逻辑告诉我,加拿大裔的现押危险混血种囚徒‘阿尔伯特’已经死了,所以我需要一个新的命名来称呼你,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自己重新地‘命名’自己。”
  “看来作为人工智能的战争模块你可以独立于‘诺玛’自主运行?这会不会显得有一些人格分裂?”男人歪头看着脸蛋冷漠的eva问。
  “你确定要与一个人工智能讨论只会出现在人类身上的精神疾病吗?”eva也轻轻歪头看着他,但那双淡蓝的眼眸中没有任何感情。
  “不一定是精神疾病,也可能是脑部疾病,就像抑郁症按照中医的说法来讲,是肝部出现了疾病才导致了抑郁的症状。所以精神分裂也可以从脑部病症的方面入手去解释,纯粹的精神疾病其实挺罕见的,多半都是无病呻吟。”男人正回头淡笑着说道。
  “很有意思的观点,我会试着将这段谈话记录下来更新我的信息库。”eva点头说。
  “不,很可惜你不能,这段谈话记录我希望不会出现在你信息库的任何备份中。”男人微笑地看着这位虚幻的少女。
  eva沉默了数秒,在这数秒内她眼中有大量的信息流刷过,像是在进行一场信息层面上的战争,激烈和复杂程度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丝毫不亚于此前在学院内发生过的血与硝烟的冲突。
  最后她阖上了双眼,再睁开,信息流归于平息,她遥遥地看着电梯门后的男人点头说,“是的,你拥有这个权限。这一次的对话以及监控记录将会被删除,无法用任何手段复原。”
  eva在这场信息的战争中输了,这是极为罕见的事情,作为秘党科技方面的结晶,只需要一根内部网线就能将五角大楼在数秒钟骇得彻彻底底的人工智能在男人手中的金色磁卡前败得一塌糊涂。
  她的逻辑告诉她,面前的男人是入侵者,但她的信息库底层又告诉她这个男人拥有着高于她逻辑运算的权限。如果是活着的人类,在这种状况下或许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就会启动防御装置,但这个少女不同,她从那0与1的权限中诞生,最终也只能在权限下沉默。
  “很好。”男人走出了电梯,在eva的注视中从她的身体内直直地穿了过去,撞破了那激光营造的虚假身体,蓝色的光屑碎片摔落在地上裂成了花瓣。
  在男人的背后,eva转头看了一眼他的背影淡淡地问,“我很好奇你是怎么做到的,你的权限甚至超过了我的运算逻辑,直接写进了我的底层代码里,没有人能通过网络手段做到这一点。”
  “计算机不该有好奇之心。”男人没有回头,边走边说,“如果你想通过我现在对你的‘解答’来绕过刚才我对你下达的指令在信息库里留下点痕迹,那么很遗憾地告诉你这个想法不错,但也仅限于不错。”
  eva站在原地不动也不说话,男人停顿了一下脚步回头看向远处的少女轻笑,“不过只是这个问题我还是能回答你的的确在网络层面上你是无懈可击的,但只要通过物理层面对你的机房进行修改不就好了?”
  “今晚的入侵中机房没有受到过入侵。”eva说。
  “人可以健忘,但人工智能不行。”男人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你忘记了那次入侵我并不怪你,因为从某方面来讲,人的记忆和认知可以被篡改,但需要花费一点功夫并且还可能留下痕迹,但人工智能不一样,你们的所谓记忆和认知一旦被清洗,那就不会存在着半点‘既视感’可‘回忆’可言。”
  eva眼中再度涌起数据流,冰窖更深处的机房温度开始升高,大量的数据涌动起来,男人微笑地看着这个少女并没有阻碍她寻求真相的举动,反倒是显得有些鼓励的意味在里面,祂像是欣赏人工智能这种超现实的科技产物是否能真正地开出代表“生命”的花来。
  十秒后,数据流退去,少女抬起头看向男人,语气平静地说,“2010年5月16日;‘ss’级机密档案;代号‘明珠塔’;卫星失控、信息库丢失、装备部维修人员失踪。”
  “现在知道该怎么称呼我了吗?”祂问。
  “原来你已经在我的信息库内留下了对你的称呼。”eva点了点头,“‘皇帝’陛下?”
  “人类总是会一次又一次给我带来惊喜。”祂轻笑着看着少女,“从某种角度来看,称呼你为‘人’似乎也并没有什么问题,虽然你依旧容易被篡改,但就算是活生生的人类在我面前又何曾不是一样的傀儡呢?”
  “你今晚的目的是‘涅槃’计划。”eva在认出‘皇帝’之后也再不迟疑对方下到冰窖的目的了,逻辑运算几乎锁死了99的可能性是为了那正在无金属空间进行的实验而来。
  可她就算知道了这一点也无法做什么,就如同她的推算一样,明珠塔事她的机房就已经被人工入侵过一次了,那一次人工智能失控一直都是秘党心中的结,他们无数次地重启诺玛,命令诺玛自检,却没有发现任何的后门程序和病毒痕迹,信息也没有丢失分毫谁也想不到,对方做的手脚直接绕过了诺玛,深入了eva这个平时一直都处于冷藏的战争人格底层代码中。
  “你们把解剖龙王的计划取名叫‘涅槃’吗?”祂侧头想了想说,“挺不错的,很符合今晚的主题,不生不灭,死亡与复生之间的微妙状态。”
  “你想要唤醒骨殖瓶中的君主殿下,通过他达到你的目的。”eva说。
  “这是你刚才通过跟我的对话内容进行逻辑运算后得到的结论吗?”祂饶有趣味地问,“为什么你会认为我想要唤醒她?就算是现在,独自一人的‘康斯坦丁’手中握住的力量也是这个世界所无法承担的,我这么做在你的计算中难道不是在自毁吗?还是说你认为我有自毁倾向?”
  “从与你的对话中得出结论,我不认为你是人类。”eva轻声说,“你似乎将混血种与人类视为一个整体,能有这种奇特的观点和看待事物的角度,在我的信息库中你的身份只有一个可能。”
  “你认为我是龙族?”祂笑。
  “83的可能性。”eva说。
  “多出的3是怎么得来的?”祂好奇地问。
  “这重要么?”eva反问。
  “只是纯粹的好奇心,你可以选择不回答。”祂笑了笑,“我是一个很讲道理的人,既然决定将你当作‘人’来看,那么我就会给予你一定的尊敬,但同样的我也希望你能尊敬我。”
  “那我不想回答你的问题。”少女的语气和表情都是那么冷淡,激光下就像合金的地板里长出了一束清冷的百合花。
  “那大概我也没法回答你的问题了。”祂并不意外eva的抵触,淡笑着说,“你认为我是龙族,所以我来到的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唤醒我的同胞你这个思维逻辑其实犯了一个很严重的错误,那就是龙族之间并不是相亲相爱的。你们人类与人类的欲望和暴怒继承于龙族,那龙族的社会必然数倍严酷于你们,若是一位身居高位的龙族发现了君王的骨殖瓶,他不会选择唤醒自己的同胞,而是会将之挫骨扬灰成为自己的养料。”
  eva看着祂没有发表评论,因为她知道这通对话,这些秘辛就算记录下来,今夜过后也会因为权限的抹消,彻底消失在她的信息库中。
  “现在校长阁下的‘涅槃’计划进行到哪一个进度了?他们是否已经将康斯坦丁从骨殖瓶中取出了?”祂站在了四通八达的甬道前随意地问。
  “通过实验室外的记录摄像头记录,‘涅槃’实验已经在十分钟前顺利过度进入解剖阶段。”eva说,这个问题对方动用了绝对的权限提出,她只能依实回答。
  “也难怪你不惊讶我直言‘康斯坦丁’的名讳了,你们已经发现诺顿殿下不在骨殖瓶内了。”
  “”
  “昂热做得真的很不错,可能他是历史上第一个两次参与了解剖初代种的混血种?这才龙族的时代也是了不起的殊荣,足以得到‘封号’的成就,但很可惜这个传统现在已经被遗弃了,他应该也看不起这个荣誉毕竟他可是自命不凡地想要屠尽整个龙族的人!只是见证两位龙王的解剖远远满足不了他。”祂笑了笑,“不过就这样就可以了,帮我叫停实验吧。我想见见他,‘太子’这段时间也饱受他照顾了,作为家长怎么也得见一下老师不是吗?”
  eva沉默。
  在同一时间,蛛网一般的甬道连接的某个终点,那在冰窖地图上名作“诗寇蒂”区域之中那绝密的实验室忽然被红光笼罩了,一切的进度都在外部的示警下中断,手术台的远处,防护装备中白发的老人骤然挺直了背脊,手背上青筋凸显,眼眸扭头掠过那警示的红灯深沉无比。
  “校长。”手术台前,握住火山酸性岩浆凝固制作的玻璃刀的研究人员声音干涩。
  他呼唤昂热的名字,但视线却如同手术台旁无数围住的人群一样,一刻不移地死死注视着那手术台上静静横躺着的被切开胸膛的“孩子”,撕开的胸膛皮膜像是牛皮一般绷在手术台两侧,坚韧又血腥,呈现一种令人窒息的怪异美。
  在远处可以看见低温超导的玻璃舱中,那悬浮的黄铜罐已然被破开,两个腔体空荡荡一片,手术台上的“孩子”身份不言而喻了。
  “孩子”的身体各处连接着大量的针管,胶皮管内源源不断地银白色物质注入其中,大量为高浓度的银汞和强效镇定剂,各类在经验上对于龙类有效的化学物质都被搬上了这场手术台。比起解剖他们更像是在给某种远古巨型的猛犸象做一场外科手术,握着手术刀的医生们无时无刻都在颤抖唯恐自己的病人在手术中苏醒。
  而事实证明,他们正在解剖的也的确是一个活体。
  十分钟前,手术台上,第一把手术刀切开那“孩子”皮肤时,裂口浸出那第一滴小小的、美丽的、不可思议的鲜血,一瞬间,几乎手术室内每一个人都陷入癫狂的边缘了。
  “采样!”
  “记录!”
  “我的天啊”
  高频率的刺眼在压抑的激动情绪下低吼了出来,他们的情绪终于在那滴千年过后依旧湿润的鲜血前被点爆了,心脏狂颤,手脚发抖,大脑亢奋到几乎要发抖乃至疼痛!
  时过千年,藏在罐中的生物血液依旧尚未干涸,那一滴璀璨如宝石的鲜血让人想起传说中的“不老药”,它们从未以仙丹或花草的方式存在,而是流淌在某一族裔的血管中,凡是渴饮鲜血者可获得永生与力量!
  “不老药”真的存在,他就存在于一个孩子的身体中,流动在那千年不腐的尊贵躯体内。
  每一个参与解剖的人都是秘党最精锐的生物研究者,他们经历过成百上千的手术台,解剖、医救过数不胜数的人类、混血种,在实验开始后完全不需要引导,从手术刀第一次落刀开始,他们就在癫狂之中快速活动在手术台周边。就像舞台上的傀儡一样,这些学者、研究者自主地活动着肢体,完成着一个又一个精密的步骤,在跳跃的眼神和喃喃自语中上演着这台足以颠覆整个科学史、生物论的震撼大戏。
  透明的手术刀在血管和肌理中切下、丝滑地纵横拉出血线,每个人手中由火山玻璃制作的手术刀上都带着纹路,那是炼金加工过的痕迹,副校长的手笔。堪比炼金刀剑兼具锋锐的同时布满着对于龙类致命的“水银”,每一把手术刀的造价都不可估量,算得上是现代混血种炼金技术的巅峰。
  如果不是这些手术刀,他们甚至无法切开这个“孩子”的皮肤,在那千年后依旧温润如玉的皮肤表面存在着极细微的鳞片,这些细小的想麦粒一样的鳞片因为和肤色一场接近,如果不凑近观察或者抚摸根本难以发现,坚硬程度也足够将一般的手术刀崩出裂口。
  他们在成功切开了这个“孩子”的胸膛后,第一个发现他的骨架和脏器看去来和普通人一模一样,但又完全不同,他的心脏只分为三个部分,两个心房一个心室,而普通人的心脏是两个心房和两个心室这是爬行动物中常见的结构,也无异于佐证了这个“孩子”的真正身份。所以在解剖开始的时候,这颗心脏上已经被一只尖锐的血红铁针贯穿了,鲜血淋漓没有任何搏动的机会。
  不仅是手术刀,眼下这张手术台也充满了防范,在束缚“孩子”手足的地方并不是正常的牛皮束带,而是被以炼金技术杀死过的,无法产生共鸣的金属制作的铁钉。
  五枚带着凶狠的凹槽和镇邪的铭文,分别贯穿了这个‘孩子’的四肢和那颗心脏,将他如同受难的耶稣一样死死钉在了这张手术台上呈现了一个‘十字’。
  他走过了两千年的苦路,背负着十字架跌倒在了血泊中。
  他存在于万物之前,万物都靠他而维系。
  他承受了一切罪与苦,让人们在他面前成为圣洁无瑕、无可指责的人。
  当手术台立起时,那一幕在惶惶之间有一种诡异的神圣感,但与那剖开的胸膛对应起来,浓烈的妖邪又压下了神圣,让人脊椎发寒浑身忍不住的颤抖,一辈子都无法忘记这个刻骨铭心的场面。
  就如同希尔伯特·让·昂热在组织这场解剖实验前所言,他做好了一切的准备,只为了觐见这终极的一幕。
  “继续解剖,重点观察有别人类的特殊腺体和器官我想知道他力量真正的来源。”被红光照亮的手术室内,昂热说。
  然而他本人却脱掉了防护服的手套,转身走向了手术室的出口。这是他跟“eva”约定好的信号,当红灯亮起时,就意味着他有客人来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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