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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龙城人还不知道你的存在,还以为‘怪兽’仅仅是一群饥肠辘辘,欲壑难填的野生动物,这一点,是你最大的优势。”
金千禧对“母体”说,“但如果你发动数以百万计的怪兽,大张旗鼓地进攻龙城,就极有可能被人类发现怪兽之间多兵种配合的迹象,从而推测出,怪兽已经拥有了文明,并且,在怪兽文明的背后,还存在一个至高无上的指挥官——‘主脑’。
“相信我,只要你没办法一棍子将人类文明打死,受到刺激的龙城人,必定会团结一致,加速进化,不惜一切代价,都要将你这个‘主脑’挖出来的。
“你确定,现在是暴露自己的存在,和人类战略决战的好时候吗?”
就像这样,很多次,金千禧都貌似尽职尽责地为“母体”出谋划策。
帮它深入分析龙城的兵力部署、储备资源、战争潜能、以及各个阶层之间,隐藏的矛盾。
让“母体”犹豫不决,生出侥幸心理,误以为,无需赌上一切,和人类进行两败俱伤的战略决战,只要耐心积蓄力量,等待时机,龙城就有很大概率,从内部崩溃。
不能说金千禧分析得不对。
特别是她对龙城各阶层细致入微的洞察,连孟超听了,都连连点头,觉得精彩绝伦。
但金千禧却有意无意,忽略了人类文明的韧性。
忽略了人类在布满血污的泥土,和先烈的尸骸上,种植鲜花和庄稼的能力。
或许是金千禧的脑电波,在不知不觉中,影响了“母体”。
或许是“母体”从一开始,就是以“帮助主人改造世界”的目的,制造出来的生化“工具”。
就算觉醒了自我意识,懂得反抗创造者的主宰,它亦只有简单粗暴的吞噬本能,尚未真正领悟,什么才是“文明”的真义。
或许是桃源镇自我毁灭的惨剧,让它对龙城掉以轻心,认为人类文明不过如此。
总之,有那么十几年,“母体”相信自己已经吞噬、融合、完全控制住了金千禧的灵魂。
从而全盘接纳了金千禧的分析和建议。
等它发现情况不妙,龙城文明的进化速度,远远超过金千禧的分析和它自己的预测,却已经来不及了。
在北线攻势中,怪兽文明的惨败,意味着僵持数十年之后,敌我双方的力量对比,终于突破临界,发生逆转。
从此,人类文明从战略防御转向战略进攻,再没有给过“母体”一丝一毫的机会。
如梦初醒的“母体”恼羞成怒,用最狂暴的方式,粉碎了金千禧的灵魂。
金千禧的残魂,却在熊熊燃烧的烈焰中哈哈大笑。
为了家园,为了同胞,为了未来,为了人类文明的尊严,她战斗到了最后一刻。
虽然肉身早已腐朽,灵魂也即将陨灭,但她却在熊熊火光中,看到了龙城文明必胜的希望。
她才是这场灵魂交锋的最终胜利者,并将,在烈火中永生。
“原来,这位金前辈,才是龙城打赢怪兽战争的头号功臣!”
在“微脑”中读取到这段惊心动魄的灵魂之战,孟超不由对金千禧肃然起敬。
他简直无法想象,一个人可以在如此恶劣的情况下,仍旧咬牙坚持,抗争几十年!
要知道,被“母体”捕获的金千禧,只剩下残缺不全的头颅和胸腔,到后来,甚至连心脏、胸腔和颅骨都被剥离,只剩下一颗脆弱至极的大脑,完完全全,落到了“母体”手上!
“母体”可以随意在金千禧的脑组织里植入触须,释放生物电流,营造各种恐怖幻境。
换言之,就算“母体”想让金千禧在地狱中接受一百年、一千年、一万年的折磨,让她尝尽人世间根本不可能存在的极度痛苦,也不是办不到。
而且,“母体”正是这么做的。
但就算尝尽人间最痛苦的折磨,经历过无数个最黑暗的世界,见识过人性最丑陋的一面。
金千禧仍旧坚守着人性最深处的微光,和“母体”斗智斗勇,最终,以自己的方式,帮龙城文明撑过了攻守易势的战略平衡点,为最终胜利,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这位在看不见的战线上,孤独坚守了数十年的奇女子,不由令孟超肃然起敬。
“就算我没有重生,光从怪兽战争的结局来说,前世的龙城,也是打赢了的。
“但前世赢得并不轻松,估计在决战时,隐藏在怪兽老巢深处的‘巨脑’和‘微脑’都被打烂了,龙城文明并没能获取太古战争的信息,以及金千禧默默奋战的真相。
“否则,没理由不大力宣传这位女中豪杰,无名英雄。
“她的功绩,简直无人能及。
“怪不得,‘武神’雷宗超会说,她的天赋,远远超过了自己。
“而在她疑似陨落之后,堂堂‘武道神话’,亦是终生未娶,至死不渝!”
孟超心潮澎湃,久久不能自己。
他默默向金千禧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并请这位灵魂凋零在“母体”深处的前辈放心,自己一定将她的功绩宣扬出去,绝不让她像前世那样默默无闻。
无数龙城人都会在她的精神照耀之下大步前进,去创造她所想的,血污之上开满鲜花,无比美好的明天!
“微脑”深处,“母体”的记忆碎片还在浮现。
但之后的画面,都是浮光掠影,如走马灯一样转得飞快。
显然“母体”也意识到,和金千禧的灵魂交锋才是至关重要的决战。
从它轻信金千禧的分析,并将桃源镇毁灭的模型,套用到龙城头上,从而放弃了从一开始就豁出一切战争资源,冒着玉石俱焚的风险,将龙城文明扼杀在襁褓之中的那一刻起,它就注定,必败无疑。
之后一系列亡羊补牢的战术——调制妖神,激化家园派和拓殖派的矛盾,挑拨巢城和麻风村的关系,试图从内部颠覆龙城的秩序,等等等等,只是垂死挣扎,拖延时间而已。
当然,这些记忆碎片里,也不乏亮点。
比如,孟超就在很多记忆碎片中看到了自己。
看起来,“母体”对自己这个三番五次破坏它的计划,杀死好几头“妖神”的神秘青年非常重视,也非常好奇。
一开始,“母体”似乎动过将自己劫持到迷雾深处,调制成一头人形“妖神”的心思。
后来,它也想过痛下杀手,直接将自己抹杀。
但终究,当时的自己才刚刚升上天境。
在战争资源日趋枯竭的状况下,浪费大量资源去对付区区一名四星天境,似乎太小题大做了。
龙城不是只有孟超一个“天才”。
也不是只有他一个“超级英雄”和“潜力无限的未来强者”。
还有无数比孟超更值得投入资源去抹杀的高手、将军、科学家和战略家。
换言之,怪兽文明大势已去,战争的胜败,并不因孟超一个人的生死而逆转。
孟超的重生,也只是让人类的胜利,来得更早,更干脆,更轻松而已。
杀死孟超,除了泄愤,毫无意义。
当然,这也是金千禧在潜移默化中,教会“母体”的思维方式。
过去的“母体”,就是一头纯粹的野兽,很容易受情绪和欲望的驱动。
倘若某个存在让它感到极度愤怒的话,就算消耗再多的资源,它都会无所不用其极,消灭对方的。
孟超不由暗呼侥幸。
从某种意义上说,这是灵魂早已陨灭的金千禧前辈,间接救了他一命。
很快,记忆画面推进到了十几天前,二十余名神境强者直扑怪兽老巢的场景。
这算是“母体”的“濒死记忆”。
因此,特别深刻和清晰。
在“巨脑”的上百种感知器官的交叉扫描之下,神境强者们不再是肉眼可见的人形。
而是伴随着生命磁场的激荡,化作一团团五彩斑斓的风暴。
几十团风暴,以摧枯拉朽,毁灭一切的姿态,在“母体”的脑沟里横冲直撞,大肆破坏。
“母体”已经在资源极度匮乏的情况下,连续休眠和苏醒了好几次。
它既不愿意,也不可能再次屈辱地逃亡和漫长地休眠,将一切都托付给虚无缥缈的命运。
它也耗尽了最后一点战争资源,激荡出最强劲的精神力量,化作惊涛骇浪般的脑波涟漪,和卓立于人类进化巅峰之上的神境强者们,展开轰轰烈烈的决战!
那就像是两团风暴、两道岩浆、两股洪水、两群硕大无朋的太古巨兽之间的冲撞。
就算脑电波碰撞激荡而出的一缕涟漪,都足以引发一名意志最坚定的战士,最可怕的噩梦。
孟超从未经历过如此可怕的场景——就算在前世的龙城,末日降临时,都没有!
他就像是夹在俩群巨兽之间的蚂蚁。
同时受到双方的攻击。
他既能体会到神境强者们毁天灭地的招式,狠狠轰击“巨脑”,带来大脑撕裂的极度痛苦。
也在恍惚间看到了,神境强者们曾经堕入过的,无限恐怖、不可名状的幻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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