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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苏小姐,你是被人蒙骗了呀!”乌启豪拿手指着周寂,愤声道,“他就是个大骗子!”
苏瑜苏伯庸乃至于苏仲堪都曾调查过周寂底细,入住江宁城之后的经历还好,但燕北旧地被靖国控制多年,早已物是人非,苏家的生意主要是在江宁本地维系,想要越过北境去调查靖国,确实多有不便。
若非苏檀儿一再坚持,再加上价值百余两黄金,折算银钱近千两的彩礼,即便是苏瑜也不会贸然答应这一桩婚事。
现如今,乌启豪来者不善。
苏伯庸和苏瑜对视一眼,罕见的没有出面制止。
在他们心里,未尝没有拿乌启豪来试探周寂的念头。
“一派胡言!”苏檀儿上前一步,伸手将周寂护在身后,目光瞪向耿护院,冷声道,“耿护院!送客!!”
乌启豪眼神发冷,不动声色的打了个手势,紧接着人群中挤出一个年轻妇人,牵着个孩子朝周寂跑来。
“相公!相公~!”
妇人上前边哭边闹,周寂眼看她就要扒拉到挡在自己身前的苏檀儿,眼中顿时闪过一丝不悦,伸手抓来旁边看戏的乌启豪,就像是提溜小鸡仔似的,提到身前,让他与妇人撞到了一处。
妇人只觉眼前一花,下意识搂住乌启豪的肩膀,身边的小孩则像提前交代好的那样,扯住妇人抱着的人的衣角,干巴巴的哭道,“爹爹,爹爹~你不要我了吗?”
一时间哄堂大笑。
乌启豪自己都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怕被人的哄笑,恼羞成怒的他,一脚将抱着他大腿的小孩踹倒,不顾哇哇大哭的孩子,指着周寂道,“他才是你爹!”
妇人见自己小孩被踹倒,一时有些心疼,但听到乌启豪带着怒意的声音,连忙扶起小孩,从眼睛里挤出几滴眼泪,带着哭腔道,“相公,我找你找的好苦!!”
小孩泣不成声,妇人也是肝肠寸断。
一时间哄笑的众人顿时安静下来,乌启豪趁机上前,面露愤慨之色,朗声道,“诸位!!”
“诸位!且听我说!”乌启豪在堂间踱步,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朝苏瑜和苏伯庸两人抱拳施礼,沉声道,“听闻苏小姐要与周寂成亲,启豪生怕她受歹人蒙蔽,特意联络了京城都尉宋大人,通过他的关系,派人前往了燕北调查周寂来历!”
“这一去!方才知道,原来他已经在燕北有了妻儿!并且抛妻弃子,逃来江宁。”乌启豪义愤填膺的看向周寂,对上的却是周寂赞许和鼓励的目光。
好家伙,你是来帮我做实户籍的吗?
周寂早在武林外传的世界里就见识过太多的荒诞事,像是乌启豪这种污人名誉的事情倒也算屡见不鲜了。
掏了掏耳朵,周寂轻笑道,“接下来是不是就要滴血验亲了?”
“没错!滴血”乌启豪顺着周寂的话说了一半,顿时反应过来,“你怎么知道。”
“话本里都是这样写的呗。”周寂挑眉道,“别废话,赶快弄水来,替我洗脱冤屈。”
乌启豪嘴角一抽,没搞懂周寂葫芦里在卖什么药。
不过既然对方主动要验,倒也省了他一番手脚。
随着一张桌案,一碗清水摆上,乌启豪趁机想要把手里的白矾融入水中,然而这些小动作哪里能瞒得过堂堂盗圣。
就在他指缝夹着纸包倒到一半的时候,突然从旁边伸出一只大手直接擒住他的手腕,一时间乌启豪痛呼出声,只感觉半片身子酸麻无力,若非被周寂提着手腕,怕是连站都站不住了。
“我就说嘛~乌大少平白无故找来一对母子非要污蔑我名声,原来另有依仗。”周寂轻而易举的掰动乌启豪的手腕,将他整个人提在半空,指缝里还在洒落的白矾也随之展露在在众人面前。
“乌少爷的滴血验亲,是用白矾水验的吗?”
乌启豪一只手撑着地半跪在堂中,只觉颜面尽失,再掩不去眼中的杀意和阴鸷,咬牙切齿却又无从辩驳。
旁边妇人看到连只手遮天的乌少爷都认栽了,更是吓得瑟瑟发抖,刚想趁乱从旁边溜走,却被周寂叫住。
“要走可以,先把事情讲清楚。”周寂手上加力,乌启豪更是嘶声痛呼,一时间竟无人赶来劝阻。
那妇人此时已经肝胆俱裂,赶忙道出自己被乌启豪收买,今天故意来苏府闹事的事情,听得众人群情激奋,更是让乌家颜面扫地。
“够了吧!”乌启豪披散着头发,充血的双目死死的盯向周寂,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还想怎样!”
能怎样?斩草除根呗。
周寂面色如常,心中却是动起了杀意,一道辐射真气从手掌透入乌启豪体内,淡淡的说道,“跪也跪了,那就滚吧。”
乌启豪还以为周寂在顾及乌家权势,所以不敢真把他怎样,于是愤然起身,挣脱周寂的钳制,跌跌撞撞的从人群中挤出,听到身后传来的哄笑,突然感觉鼻尖瘙痒,低头看来,却也不知什么时候,衣襟和袖口上,已经沾满了鼻血。
婚礼继续。
经过刚刚这一出,所有人对周寂观感有了明显差异。
武朝虽然以武立国,但传至景翰早已是重文轻武,尤其是在文风最是盛行的江南。
周寂这种能文能武的更是少见,虽不知他才学修养,但从他席间的谈吐和气质就足以看出绝非粗俗莽撞之人。
两拜之后,只剩最后一拜。
回想到刚刚苏檀儿挡在身前的维护之举,周寂忍俊不禁的笑了一下,苏檀儿虽不知周寂在笑什么,却也能从他眼眸中映出来身影瞧得出,这一次的笑,好像不再是为别人。
夫妻对拜,苏檀儿回到了新房,而周寂却在席间被宾客围了个水泄不通。
他向来酒量不好,平日里也就只能喝些度数较低的果酿,面对这一波又一波的宾客只得一边饮酒一边用法力炼化酒精。
可即便如此,等到天色深沉,酒宴散去的时候,也已经有些头脑发昏,醉眼朦胧了。
打发走吵嚷着要闹洞房的小孩们,吵闹了一整天的苏家突然间变得安静下来,静谧的有些让人不适。
以周寂的听力,自然能听出房间里传出的书页翻动,以及算珠拨弄的声音,不由摇头轻叹,推开了房门。
这还是他第一次进入苏檀儿的闺房。
房间一侧,苏檀儿此时正穿着新服核算账目,听到门扉轻响,不由得心中一紧,远没有表现出的那么冷静淡然。
周寂透过珠帘看到苏檀儿的细微动作,心中好笑,掀开珠帘,笑道:“还不睡啊?”
苏檀儿听出了周寂语气中的调笑,故作镇静道,“明日布行开业,还有些事要处理。”
周寂对做生意的过程并不感兴趣,他只对生意人有多少钱感兴趣。
听罢点了点头,故意道,“那我就先休息了。”
说着就要转身走向床榻,苏檀儿这才放下手中的账簿,急声道:“等一下。”
周寂毕竟不欠苏家什么,也没有把柄握在苏檀儿手里,当初虽然脑子一热答应了与他成亲,可真当拜堂以后,苏檀儿竟还有些不知所措。
犹豫了一下,苏檀儿从账簿下面抽出一张文书,轻咳一声,递给了周寂。
周寂接过文书,其中内容与那日在安泰寺所说相仿。
只有最后一句,明显是刚才匆匆补上的,这会儿连墨迹都还没来及干透,周寂看完不禁挑眉道,“以后我就只能睡耳房?”
说罢,没等苏檀儿回答,便提笔签下了自己的姓名,递还给了苏檀儿。
苏檀儿惊讶于周寂居然没有当场发作。
从第一眼见到这个男子,她就明白对方看似随和的外表下,有着这个世间所有人都不曾有的高傲,这份傲然好似天神俯视众生,又像成人摆弄蝼蚁,这种傲骨深藏的人竟然没有因为这种折辱而生气?
在苏檀儿诧异的目光下,周寂摘下了头上的冠帽,晃悠悠的朝苏檀儿的床榻走去。
然后绕过床头,轻轻的敲了敲垂布后的墙壁,然后一拳打穿了它。
没错,就是一拳。
苏檀儿也被周寂的‘自残’举动吓了一跳,只见他一拳一拳,在墙上生生凿出一个大洞,而大洞的对面恰巧也正对着二房的床头。
周寂细心的清理掉苏檀儿房间里的碎转、石粉,然后在她呆若木鸡的表情下钻到耳房,放下了墙边垂布。
“晚安。”
“晚”苏檀儿笔尖的墨水滴落纸张,在账簿的封面上渗出一团墨渍,苏檀儿这才恍然惊醒,连忙清理账簿表面的墨汁,一边清着,还不忘抬头看向床榻。
丝织墙布上,清晰可见的映透出一个巨大的坑洞,而坑洞的另一边,一个身影在来回走动,清理着散落的砖块,看似人影晃动却一点声响都没有,像极了无声的抗议。
苏檀儿哭笑不得的看着眼前这一幕,反倒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讨厌。
随着夜色渐深,苏檀儿也朱唇轻启,打了个哈欠,回到床榻躺下,下意识的转头看向了周寂,一墙之隔,如临两界。
而周寂打通的这个大洞,就好像把这两个房间连通在了一起。
朦胧间,苏檀儿昏昏睡去。
她只记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等她醒来时,梦里所有的东西都已经尽数忘去,就连这个梦是喜是悲是愁是怨都无法回想。
睁开眼眸的那一刻,只有一种空空落落的怅然,在心中久久萦绕。
筹备了这么久的新店眼看就要开业,苏檀儿并不想把心思全放在一场怎么也回忆不起的梦境里,唤来小婵帮忙整理服饰,苏檀儿突然下意识的看向床头,好奇道:“姑爷起了没?”
小婵笑道:“姑爷早起了,这会儿已经在太老爷那里奉茶呢、”
苏檀儿这才放心的点了点头,嘱托道:“周寂虽是赘婿,但与他人不同,你们切不可轻视他,通知一下耿护院,倘若有人刻意刁难姑爷,让他速速派人来新店找我。”
“小姐,你就放心吧!”小婵两眼放过道,“经过昨天之事,府里还有谁敢刁难姑爷?就连二房也得掂量一下他们的斤两,以姑爷的身上,一只手可以抓一个。”
苏檀儿白了小婵一眼,可又想到周寂像提小鸡仔一样,一只手提着苏仲堪一只手提着苏文兴的画面,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一边,周寂彻底感受了一把‘女子嫁夫’的感觉,向苏瑜敬完茶水后,便在大房那里吃了个闭门羹,兴许是为了维持自身威严,顺便给周寂一个下马威,让他不敢‘欺负’自己女儿。
苏伯庸虽然见了周寂,但全程没有给他好脸色,认识过司藤之后,周寂便对这种架子端久就放不下的人分外亲切,倒也没怎么不满,正好也能和打圆场的姚萍拉近下一关系。
别了大房,耿护院便带着周寂朝二房的院子走去。
对于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姑爷,耿护院谈不上什么喜恶,边走边解释道:“二房对我们小姐最为不满,待会儿定会想法刁难,我知道姑爷身怀武功,但为了小姐,还是希望你能忍一忍,别给小姐添乱。”
话音刚落,就见一本账簿从天而降,落在两人身前。
周寂低头看了眼脚下的账簿,从旁边绕开,看向正在训斥仆从的苏文兴。
“给你一夜的时间去对账,一共二十二个账本,才看了四五本,还有脸给我打瞌睡?你说你你说你是不是废物!”苏文兴一把抽出仆从怀里的一沓账本狠狠的砸了几下。
周寂从耿护院手中接过茶几,上前几步,朗声道:“舅哥,请喝茶。”
“吓死我了,你走路怎么没声啊!”苏文兴被突然传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转身看向周寂,脸上的怒火顿时收敛了起来。
他与父亲苏仲堪一样,坏则坏矣,但秉性不坏。
嗯?好像哪里不对
总之,看到周寂的到来,顿时露出欣喜之色,扶着周寂就往屋里引,那热情的态度和刚刚去过的大房那里呈现鲜明对比。
周寂几乎是被架着往前走,回头看向傻眼的耿护院,疑惑的眼神就好像在问:
你确定这是刁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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