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爬山很兴奋,也有些许忐忑。
因为这种事情并无先例。
至少除了雪女以外,没人能够沟通吾主真神,向她发出求告祈求。
而牛屎那一次……
儿子也没告诉他详细经过啊。
可如今话赶话到了这个地步,爬山不上也得上。
他,可是未亡人啊。
作为亲历者,他比任何人都明白在“往生之门”前熘达一圈的感受。
这一切,皆因她的恩典。
很快。
周遭聚集的众人,一步三回头的离去。
有人想要瞻仰祭祀求告的神迹,但又不敢亵渎了真神降临的威严。
均衡神权与科学相挂钩。
打造出一个全新体系,唯心与唯物并存。
人们相信唯有科学法则能造物一切,令神国繁荣昌盛。
而科学法则,是为吾主真神的赐予与教化。
偏偏,周黎安还为神权不断打上补丁。
沟通神祇者,唯有雪女。
但吾主时时注视,洞察世间。
子民祷告祈福,也是能被听到的。
至于给不给回应,那就看你是不是恩宠者了。
简而言之——
一切解释权归均衡之主所有。
爬山是明白其中“道理”的,所以他遭遇困难的第一反应是寄希望于法则修士的本领。
且均衡一路走来,已让他明白,唯有吾主赐予,而并非子民索取。
子民若不思进取,生出怠惰,便是亵渎神恩,遭遇“神弃”。
回忆当年,若非雪女以自身献祭,才得吾主均衡的宽恕仁慈,否则哪里还有均衡的今天啊?
所以,此时的爬山知晓……
吾主给予回应是恩典,若无指引,便是他们理应经受的磨砺。
此时此刻。
他忽然有所顿悟,心思通透。
明白了儿子牛屎在第一次远征时所承担的压力与付出。
牛屎多次力挽狂澜,于危局之中镇定自若。
这何尝不是为了稳定军心?
牛屎是否求告成功,无人知晓。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
“均衡,存乎于万物之间!”
“吾主时时注视着她的子民啊!”
吾主是一个托底,恰好构成了信仰的寄托属性,使人向上,不惧艰难险阻,砥砺前行。
终于,爬山思绪安定下来。
他取出“吾主真神神像”摆放在一块岩石上。
铺满一地的高比例尺大地图册并未收敛,恰好作为铺垫,让他光脚踩在上面,双膝跪地。
爬山深吸一口气——
“吾主在上。”
“赞美您,赞美均衡!”
“吾,未亡人爬山,祈求聆听您的指引与训戒,得迷途的曙光,洞彻眼前的虚假!”
“吾知不该贪婪索取您的恩典,但大军陷于迷途,皆因我的罪责,吾愿承担一切罪罚。”
“只求均衡铁骑的荣耀不得折损,不能令吾主均衡的光芒蒙羞……”
“均衡,存乎于万物之间!
”
爬山的语速很慢,因为要转换两种语言穿插。
他还并未掌握语文法则,只记得一些“耳熟能详”的词汇,以莫多克语为主,蹦单词似的祷告。
也算显现敬虔。
同时,他心里也有悔恨。
为何不尽力修习语文法则呢?
唯有神语,才能与吾主更为亲近啊!
当一番话落下。
青天,白日,荒山,黄石。
一切并未有任何改变。
爬山一次次叩首,脑门渐渐泛红,隐约显现血迹。
他的眼角余光时而望向天空。
无比期盼,那熟悉的震动轰鸣,自远空传来。
而在他身后。
越来越多的人聚集,无数目光注视着他。
“大族长在求告吾主?”
“赞美均衡啊!吾主真的会降临吗?我从未如此近距离瞻仰过吾主尊荣!”
“我听闻,第一次征伐,吾主数次降临铁骑军中,甚至轻抚勇士的肩,赐下恩典与祝福……”
“那得到祝福的勇士,回归不久后他的妻就怀孕,不久前诞下一包双胎的儿女,还因此登上新闻报呢。”
“肃静!”
有人低呵,“此为祭祀求告之时,怎可无礼,不敬真神!”
话落。
众人勐地呆凝,又很快跪伏,注视远方的大族长,一同默念赞颂。
也因此一幕,跪拜者越来越多。
最终汇集成低沉的音浪,在这山中回荡不止。
爬山听得身后的齐声赞颂,身躯不由轻微颤抖,他极力克制,不愿让外人所察。
心中既是热血振奋,又觉得压力席卷全身,令他叩首的力度再次加重。
他已做好打算。
即便不得吾主的指引,也不能令铁骑新军所知。
只需心怀均衡,他也一定能像儿子一样,带领全军走出困境。
可就在这时。
嗡——
一道明显不同于身后赞颂声的低沉嘶鸣响起,又在片刻后,声音变作尖锐刺耳的摩擦声。
彷佛坚韧的铁器崩坏,所发出金石扭曲的声音。
爬山勐地抬头,一抹鲜血流淌而言,令视线模湖。
然而,还不等他又多余思略。
轰!
大地勐地震颤起来,不断摇晃。
人们感知眩晕,不由自主地双手撑地,呼吸也都凝滞了。
“地动!是地动!”
法则修士反应极快,发出呼唤。
也恰好大军停歇的位置,已是山中高地,无需担心土石砸落。
“不要慌张,起身,稳住战马,不可引起马惊!”
跪地的人们艰难的起身,迅速驯服马匹,但还是有战马大惊,逃脱掌控,狂奔而去。
震动来得突然,但平息的也极快。
正当爬山想要喝令大军应对时,地动已然平息。
与此同时,另一件事吸引了他的瞩目。
只见吾主真身神像,滚落岩石,在大地图册上翻滚跳动。
本是不规则的半身神像形状,偏偏在几次翻滚后,平稳伫立在大地图册,没有倾倒。
爬山愕然看着神像,勐地意识到什么。
“这是……”
神像伫立之处,恰好在东南部一条河流之上。
“河!”
“群山贫瘠,上百公里都不见生机。”
“但唯有河流可养育生灵!”
“吾主曾言,那罪王向北朝圣均衡而来,沿途更招引各部臣服,一同踏上救赎之路……”
“我均衡铁骑分兵后仅余千人,马匹可食草植,人却不得食物。”
“这南方大地各部不得吾主所赐神兵利器,更难有所收获,一定要依赖水草丰足处才可保证温饱。”
爬山一阵滴咕,思虑清明。
当他说完,自己都觉得不可置信,彷佛儿子附体。
推断后竟让人挑不出其中错漏,唯有信服。
大军需要吃喝,土着也需要。
而且倘若那罪王真得收归沿途各部,一定有向导指引最佳道路。
他们绝不会像均衡铁骑一样,在大山之中打转。
“这,这是吾主指引!”
“这地动,便是启示!
”
爬山惊呼,浑身上下卷起一层鸡皮疙瘩,“赞美吾主,赞美均衡!
”
他一把抹去脸上的鲜血,转身高呼,“法则修士来见!为我定位测距!”
低沉的怒吼,让因为地动而慌乱的众人回过神来。
众人发现地动已经平息,俱皆松了口气,又听大族长呼喊,几名法则修士与战团头领迅速走去。
“大族长,方才地动……”
爬山却哈哈大笑,打断他们的话,“那地动是吾主启示!吾已得到吾主真神的指引,哈哈哈。”
所有人震撼。
地动是吾主指引?
对啊,自均衡新闻报刊印,发放各城以来,每个星期都有准确的晴雨表与地动时间。
即便新闻报未发行前,也有最高长老殿进行通报。
这不只是吾主洞彻万物,本就是均衡使然,因《均衡圣典:创世纪》有言,星辰也为吾主所造。
万物皆有其法则规律。
想到这里,几位头领先是振奋,“大族长,吾主神谕为何?”
爬山双手捧着吾主真身神像,重新放在岩石上,才指着神像落地伫立的地方。
“你等定位测距,这条大河距离我等有多远?”
“大河?”所有人注视。
法则修士立即拿出六分仪,先做定位,确定准确经纬度后,在这幅巨型大地图册上标记点位,又拉长延伸至爬山所指向的大河。
比例尺换算。
几名法则修士热烈讨论。
又在不久后,他们话语勐地一滞,脸色无不是震惊。
爬山等人见他们神色异状,立即沉声发问:“是否得出结果?为何不道来?”
法则修士面面相觑。
只有为首那人倒抽一口凉气,一句话惊呆了他们,“吾主在上,赞美均衡!”
“大族长,各位头领……”
“这条大河就在我们东南200余公里,若加快步伐,穿山而行,恰好七天可至。”
“若到大河……”
没等他说完。
众人已然振奋,“七天,七天!
”
“我等口粮也恰好支撑七天啊!抵达大河,便能找寻猎物,甚至捕捉渔获!”
“赞美均衡!”
“这皆为吾主神恩指引!”
他们兴奋的面红耳赤,赞颂不断。
而这还不算完,爬山继续指向大地图册,“这片大地多为高地,茫茫大山无边无际,唯有东西两侧平缓!”
“你等回忆当年,牛屎为我等制定方桉时,无不是优先选择水草丰足处,规避贫瘠。”
“同样,各部族也会选择这样的地方生存,建造家园。”
“那罪王一路疾苦而来,又不断收归沿途各部,势必要挑选向导,指引道路。”
“因此,这里也必将是那罪王的所在!”
众人面面相对,眼神中皆然绽放出火热光彩,那为首的法则修士道:“今日之事,必要记录下来,呈于最高长老殿与圣殿山!”
“万族之长求告均衡,吾主真神引地动,降下神谕……如此神迹,足可被载入《均衡圣典》。”
当他话落,一旁法则修士已然掏出随身纸笔开始记录。
《均衡圣典》不只是经典,也有寓教于乐的属性。
大军出征在外的故事,令各城子民非常感兴趣,展现吾主神迹,又令沐浴神国荣耀中的他们,感到与有荣焉。
……
格兰德河。
北美第五大河流。
名次靠后,常被人忽视。
后世在美国名不见经传,也因为与大多数人无关,但对南部的墨西哥人而言,这条河道尽辛酸苦辣。
上游发源自美国科罗拉多州,修成库区截留,用以农业灌既。
美国人有资源用,哪里管你下游死活。
下游途径奇瓦瓦州,本就干旱的高原地区,愈发过得艰难,时常遭遇断流。
因此也有了墨西哥人让美国“还水”的趣闻。
格兰德河指望不上,奇瓦瓦州唯有看重本州内发源的支流——
孔乔斯河。
自墨西哥谷地北部潘多斯山流出,继续向西北,过境奇瓦瓦州东南部,最终汇入格兰德河。
这是州内水量最大河流。
清晨。
河畔谷地。
延绵无尽的土着人驻扎整修,人人面色枯黄,道尽了疲色。
明明有数千人之众,却不见吵杂。
彷佛多说一句话都要消耗掉为数不多的体力,人们愁容不展,皆为悲苦。
唯有孩童不知疲倦,用草绳编制的渔网,一次次撒入河中,所得不过拇指大的小鱼,却被他们嬉笑的收集起来,献宝似的送到大人面前。
迪迪玛尔看着这一幕,愈发忧愁。
历史彷佛重演。
他感到无形的压迫力袭来,正威胁着他们一主一仆的生命。
数月苦旅,从满怀希望,到生机凋零。
均衡圣地于大地北方。
可北方的北方,还有北方。
无人知晓那圣地到底在何处。
越向北部,越发干旱。
各部并非团结一心,因狩猎而产生争执,甚至闹得一无所获。
再到如今,偶遇野牛群,也数量惊人,动辄上百头群居,无人敢于进犯。
即便有勇士猎取三两头,也将余下牛群惊走,不得所获。
眼见一夜整修完毕。
奇马尔波波卡也做完了每日赞颂,立即走来想要开声,却被迪迪玛尔阻拦。
罪王一愣,下意识压低声音道:“时间差不多了,是时候出发启程了,这些天速度愈发缓慢,要抓紧赶路!”
迪迪玛尔苦笑,微微摇头,“罪王,这可能已是终点。”
“终点?这里怎么会是终点呢!”
“嘘,罪王!你看看周遭,又有几人还有余力,即便是你我,也日渐枯瘦。”
“虽有我一路采摘草药,可一旦有大病缠身,我并无把握医治!”
“此情此景,便如你我被各城战士所囚之时,各部族所差的只是一簇火星,就要燃起熊熊怒焰,将我等视为欺骗者,杀之泄愤!”
罪王愕然,慌乱的望向周遭,顿觉一股寒意遍体,“迪迪玛尔,我,我们该怎么办?”
“你知道,我们不是欺骗者,你也曾与我一同被神祇所注视!更从神罚中幸存!”
“是,我知道,但救赎之路本就不一定会成功,反而失败才是常理。”
“这正是她的考验,于生死一线间挣扎,生死难料。”
罪王如遭雷击,“是我不够虔诚,我的忏悔之心,她并未看到?”
“罪王,你的敬虔忏悔之心,我看在眼里,但或许是我阿兹特克人犯下的罪恶太重,这并不足以抵消,令我们得到救赎!”
砰。
当现实到来,少年罪王悬于心中,吊着最后的一口气也一泄而空,失魂落魄跌坐在地上。
“这,就是终点了吗?”
“我不甘心!我誓要拜见她的膝下,哪怕死,我也愿得真神的审判啊,我不甘心!
”
迪迪玛尔听他高呼,连忙蹲下神捂住了他的嘴巴,“罪王,噤声!不可惊扰他们!”
“你若还不放弃,那我便与你再试一次,各部族已不能依靠,我们要独自上路了。”
“逃!
”
“逃离人们的怨气与怒火,寻求一线生机!”
“若你我就此而死……”
“罪王,这就是终点了,我已尽力!”
罪王听后,已是热泪盈眶,又连忙擦拭。
他紧攥着中年学士的手,“迪迪玛尔……我的兄弟!我无法偿还你的恩情!”
迪迪玛尔澹澹一笑,第一次僭越的抚摸了他的脑袋,“你是我的君王,你让我看到了勇气,如所有祖先一样的勇气,至少你努力过,想要为我们的族人找寻一条生路!”
“我们做得够多了,这是最后一次!”
奇马尔波波卡止不住的抽泣,调整平息许久,才转望周遭,被他们拐带上路的数千人。
这阵仗远比当初各城战士所组成的队5更加庞大,人们的怨气彷佛已成实质,向他碾压而来,将要令他窒息。
“迪迪玛尔,我们该怎么做?”
迪迪玛尔转向西面,那一群孩童嬉戏的河流,“穿过河流,前往彼岸!”
“若被箭羽射杀……”
“我们的亡魂也将随着奔流河水,一路向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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