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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三话音刚落,黑暗中便传出叹息声:
“哎,平日让你多练刀,就是不听,如今吃瘪想起我了?”
随即一袭黑衣出现在王三身旁。
黑衣人面色白净手中持剑,颇有几分书生执剑的意味。
“余木头,这老家伙不简单,小心点。”王三提醒道。
“看出来了。”
余木脸色严肃,同样对老者心存忌惮,他本就是练剑的,自然能看出老人的深浅。
见又来了个持剑的年轻人,老者傲然道:
“剑仙面前,也敢提剑?”
听到“剑仙”二字,余木明显愣了一下,随即开口道:
“那就请剑仙前辈赐教一二了。”
话音刚落,余木身形急射而出,先下手为强,他虽用剑不假,可也是一名暗卫。
暗卫专注暗杀刺探,没有那么多江湖道义可讲。
见余木出手,王三紧随其后,后发先至,一刀朝老者头顶噼下。
老人眼中露出嘲讽,侧身躲过一击,紧接着探出一剑,正与余木刺出的一剑撞在一起。
“凋虫小技,与我在西南遇到的那两个后辈相比差远了。”
或许是上了年纪,每次与人对战,老者嘴上都少不了一顿唠叨,余木和王三反而要缄默许多,只是不停一招递一招。
与二人的频繁出手不同,老人这边显得悠闲许多,每每化解对面攻势后,便会软绵绵刺出一剑,出招看似软弱无力,实则角度极其刁钻,纵使对面配合得当,也还是不免被打得手忙脚乱。
三人僵持不下之际,打哈欠的老者突然眼神一凛,将原本后退的脚步改为侧滑,躲过自背后临空而来的一脚。
老者这次反而不言语了,静静看向战局中多出来的女子。
女子身穿一袭天蓝长裙,看起来温文尔雅,若非刚才出手刁钻,断然没人相信她有这般身手。
女子面带笑意,朝老者略一作揖:
“见过叶老剑仙。”
女子声如黄莺,悦耳至极。
老者依旧面色平静,没有开口,在他看来,眼前这名小家碧玉模样的女子,反而比其余两人更危险。
女子从腰间解下一根与其装扮完全不相符的墨绿软鞭,轻声道:
“叶前辈,得罪了。”
随即,一条软鞭如青蛇出洞,瞬间便达老者面门,老者脸上总算有了些郑重模样,侧头躲过。
岂料那像极了青蛇的软鞭竟真如待人而噬的毒蛇一般,调转“蛇头”,继续追击老者。
老人轻“咦”一声,身形后掠,左手一挥,一整条粗如手臂的剑气扫出,势要斩断女子手中的软鞭。
女子见状手腕一抖,鞭身打鞭尾,墨绿软鞭如同活物一般,直接发出“啪”地一声鸣响,竟也发出了类似老者剑气的效果,击打在手臂粗的剑气之上。
只听“彭”地一声爆响,软鞭形成的“剑气”崩碎开来,老者发出的剑气虽然还在,却也是崩溃的边缘了。
“不错不错,没想到能在这碰到南荣缟的传人。”老者终于开口。
“师父他老人家可是一直念着叶老剑仙呢。”女子柔声道。
老者闻言略一苦笑,“若你师父年轻时能有你这小徒弟一半的姿容,老夫当年也就从了,哪怕体重跟你一样也行啊。”
老者不禁想起一个满脸横肉臂膀粗壮的女子来,那女子脾气是极好的,只可惜长相确实不敢恭维,自己当年属实是过不了心里那关。
“既然是旧相识,大家何不化干戈为玉帛?”
王三这时插嘴道。
老者闻言看向他,似笑非笑道:
“小子,刚才出言侮辱老夫时,怎么就没想着化干戈为玉帛?”
“……”王三一时无言以对。
“老前辈既然执意要出手,黄英自当奉陪。”
名为黄英的女子秀外慧中,自然知道老者不可能单凭几十年前那点微末交情就放弃出手,所以说完就直接挥出长鞭。原本柔软的长鞭此刻在她手中宛如一柄利剑,直直刺向对面老人。
老者并未放松警惕,直接抬剑阻挡。
原本柔软的长鞭在擦过剑身时,竟宛如金石碰撞一般,带起了大量火花。
老者见状眼中闪过精光,开口道:
“女娃娃,以你的根骨练鞭可惜了,不如随老夫练剑如何?”
女子嘴角带笑,并未回话,鞭势再起,一根皮鞭在她手中竟如同一柄软剑,时而如长河日下,时而如毒蛇吐信,煞是灵活。
“好好好。”老者忍住不开口夸赞起来,“年纪轻轻,竟能将软鞭使得剑气凛然,老夫自问在你这个年纪并不如你。”
“老爷子,打架还不忘絮叨,小心风大闪了舌头。”
老者身后突然想起一个声音,紧接着一柄官刀直插而上,目标正是老者后心。
对于身后这个三番两次出言羞辱自己的后辈,叶剑显然没什么耐心,直接一个转身,右腿重重踹向对方胸口。
后者没想到一个老头竟能这么灵活,收刀挡在胸口,但还是被对方连人带刀踹了出去。
一旁的余木见状连忙顶替王三的位置,一剑刺出,老者却并不去看这一剑,而是一剑负于背后,挡住后方攻来的皮鞭,右手则伸向前方,一指点在剑尖之上。
只听“叮”的一声,余木只觉得手腕都麻了,那一剑不但没伤到老者,反而在对方一指之下,摧去大半剑尖。
“这老怪物!”
连一向文雅的余木都不禁开骂起来。
老者对这个称呼似乎很满意,面带微笑,抬腿便朝对方腰侧踢去,这脚要是踢结实了,余木估计得少个腰子。
黄英见状连忙挥鞭阻挡,笔直的皮鞭重新恢复柔软,一下卷住了老者右腿。
“原来这小子是你的意中人。”
老者活了这么大岁数,已是人精无疑,当下立马看出了端倪。
黄英冷哼一声,朝余木喊道:
“剑给我,你和王三去抓逆贼。”
余木点点头,将手中没了剑尖的长剑抛给黄英,自己则和王三一同朝王柄德冲去。
老者见状悠悠叹息一声,手中黛眉毫无征兆一挥而出,只见一道粗如大腿的剑气横扫而过,直冲对面黄英。
黄英眼神不禁一缩,这剑气连她都不敢正面硬接,只得一个闪身,离开原地。
如同实质的剑气没了阻碍,一掠而过,勐然撞击在黄英身后的城门上。
厚重的城门自然不会被这一记剑气击溃,否则当初太祖王穆也不至于耗费几千将士,才得以攻开北元京城的大门了。
只是叶姓老者的目标并非牢不可破的城门,而是那根几百斤的门闩。
皇城城门的门闩,需要四五名强壮兵丁同时发力才能挪动,其粗壮程度甚至超过了一个壮汉的腰围,但即便如此,这根采用关东上等百年松木制成的门闩,还是在老者一击之下断裂,轰然坠落在地。
随着门闩坠地,王柄德策马而出,除他以外的其余三名随从,皆是坦足而行,赤手空拳冲杀出去。
四周那些由军中精锐组成的京扈卫将士,在这三人面前竟如同纸湖一般,触之即破。
余木二人见状眉头紧皱,这三人的强横实力连他们都不敢正面硬抗。
此时一旁的步兵校尉发话道:
“养兵千日,用在一时,都给我上,决不能让他们逃出京城!”
四周本还有些惊惧的士兵闻言一个个目露赤红,手中长枪短刀刺出,一波接着一波冲击上去。
王柄德见状眼神一冷,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瓶,轻轻摇晃一下,随后毫不犹豫地直接摔碎在人群中,一团白色烟雾瞬间腾空而起。
随着烟雾炸开,王柄德策马而出。
京扈卫被这突入其来的烟雾打乱了阵脚,烟雾气味辛辣刺鼻,触之便眼泪鼻涕横流,根本看不清眼前是谁。
反观立于马上的王柄德处于高度优势,根本没受到烟雾影响,反而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砍杀着沿途挡路官兵。
眼看城门将近,王柄德回头看了眼身后,三名随从已然身处包围。
看来这三个昆仑奴今天要交代在这了,不过倒也多亏了他们的毒烟,自己才能走到这一步。
王柄德转过头,依旧满脸阴郁,加快催动马匹,朝城门方向冲去。
……
王三和余木虽然也被烟雾遮盖了视线,但他们第一反应便是闭目遮住口鼻,待凭记忆冲出烟雾范围外,才重新睁开双眼,然而即便如此,接触到烟雾的皮肤还是泛起一阵火辣辣的痛感。
“烟雾有毒。”
“堂堂王爷竟使出了这等下三滥手段。”
二人相视一眼,迅速追向城门方向。
……
王柄德距离城门仅有十步之遥时,前方突然多出两道人影。
“王爷,随我们回去吧。”
余木拿着一把不知从何处捡来的官刀,和王三一同挡在马前。
王柄德看着眼前二人,冷声开口:
“你们挡不住我。”
“挡不挡得住,挡过了才知道。”
王三说完,率先提刀冲了上去,余木见状摇摇头,紧随其后。
王柄德眼睛微眯,正要动手,耳旁却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快走。”
话音刚落,一名黑布蒙面的女子出现在了王三面前,手持短剑,刺向面前男子。
“别管我,你去抓他。”
王三说着,提刀迎上蒙面女子的一剑。
“今晚是越来越乱了。”余木看了眼蒙面女子,转头冲向骑马的王柄德。
后者当机立断,双腿一夹马腹,借着马匹一冲之力,软剑下沉,撩向迎面而来的余木。
眼见软剑朝面门袭来,余木却突然双膝跪地,在堪堪躲过一剑的同时,手上官刀一横,用力砍向奔跑中的马匹前腿。
锋利的刀刃一扫而过,王柄德身下骏马前腿被齐齐斩断,马匹随之头朝下栽倒下去。
王柄德早有准备,双手一拍马背,整个人跃起,朝前落下。
落地的一瞬间,他仍是没有耽搁,直接借着速度向前掠去,就这一会,已经到了城门口。
来到城门口的王柄德一手扒住城门边,然后用力一拉,只见平时需要五六个人才能拉开的城门,此刻竟被他以一臂之力拉开一条缝隙。
余木不由瞪大了眼睛,暗道这位王爷也太会隐忍了,卷宗上可是写着他“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
眼见王柄德钻过城门,余木也管不得其他,直接紧跟其后,冲出城门,同时,他的眼中浮现出一抹杀意。
此人,决不能留!
……
另一边,名为黄英的姑娘与姓叶的老剑仙已然斗得难解难分,那柄被余木留下的长剑,此刻正被她以长鞭缠住,遥遥跟悬于空中的飞剑打斗。
被老者唤作黛眉的飞剑,如同有灵一般,不住发出颤鸣剑音,与空中另一柄剑碰在一起。
黄英以鞭驭剑,其中艰辛只有自己知晓。
眼下老者境界,分明已经超过驭剑,成为了御剑。
二者虽然仅差一字,却是天差地别。
一者是讲求驾驭,以力证道,一者是讲求剑心剑意,心之所念,便是剑之所至,故而更为轻松灵动。
另一边的叶剑也愈发惊叹眼前女子的剑道修为,以他沉浸剑道几十年的眼光看来,若是眼前女子不用鞭而改为学剑,不出十年,必定是一代剑仙,当然,必须是他来教才行。
“女娃娃,跟老夫学剑吧。老夫保你十年成仙,二十年入圣,你此生在剑道一途的造诣,绝对远超老夫。
老夫在剑仙一层止步了三十年,不知此生还有没有入圣的可能,不过就算不能入圣,能教出一个剑圣徒弟,也算死而无憾了。”
女子面带笑意,开口道:
“老前辈若是想让晚辈拜师,光是这点本事可不够。”
叶剑抚须而笑,开口道:
“好好好,那老夫也就不藏私了。”
说完,老者收剑入鞘,闭目不语,一股悲凉之意油然而生。
黄英皱眉观望,下一瞬,她就连忙身形一闪,离开了主干道。
只见老者再次睁眼,眼中仅有剑意,磅礴剑气倾泻而出,如银河悬天,如江水倒灌,直直奔向城门方向。
足可容纳二十骑并驾而驱的京师主干道寸寸崩裂,剑气所过之处,巨大的青石板被搅成齑粉,随着轰然一声巨响,厚度接近二十尺的城门,被这一剑轰出个大洞来……
四周所有人都被这一景象震撼,刚刚还在主街道打斗的王三和蒙面女子也都早早停下动作,躲得老远。
城门外跑了一段距离的余木被气浪吹了个狗吃屎,等他回头望去时,骇然发现城门没了。
就连跑在前方的王柄德也忍不住回头望去,纵使知到了老者的恐怖,可在切实看到被轰成碎屑的城门时,还是不禁咽了口吐沫。
这便是剑仙之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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